官司勝訴的消息落定後,瓊姐眼底的紅血絲始終沒徹底消退。這大半年,從齊同偉上門糾纏,到法庭上反複撕扯證據,再到等二審判決的日夜,她像根繃緊的弦,連夜裡睡熟都攥著璐璐的小手。張博濤看在眼裡,悄悄訂了她常提的頂樓餐廳,想讓她借著這頓飯,好好鬆口氣。
暮色像融化的墨汁,一點點暈染開cbd的玻璃幕牆。張博濤訂的餐廳在頂樓,落地窗外能看見車流織成的金色光河,晚風穿過露台的欄杆,帶著冬天特有的清冽。
“嘗嘗這個惠靈頓,他們家的酥皮烤得正好。”張博濤用刀輕輕劃開酥皮,黃油香氣混著蘑菇醬的醇厚漫出來,他抬頭時,正撞見瓊姐望著窗外走神。她今天穿了件香檳色真絲襯衫,領口鬆鬆係著同色係絲巾,耳墜上的碎鑽在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這是官司結束後,她第一次卸下所有緊繃的線條。
瓊姐回過神,叉起一小塊放進嘴裡,酥皮在齒間簌簌碎裂:“確實不錯。”她拿起醒酒器,往張博濤杯裡添了些紅酒,酒液在水晶杯壁上掛出淡淡的弧線,“說起來,這大半年多虧有你。”
從齊同偉第一次上門騷擾,到法庭上唇槍舌劍,再到二審判決下來那天,張博濤的車永遠停在律所樓下,保溫桶裡的熱湯總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度。瓊姐看著他眼下淡淡的青黑——為了查齊同偉轉移財產的證據,他熬了好幾個通宵比對銀行流水,指尖都磨出了薄繭。
“跟我還說這個。”張博濤舉起酒杯,杯沿輕輕碰在她的杯子上,發出清脆的叮聲,“慶祝我們打贏官司,更慶祝……所有糟心事都翻篇了。”
紅酒的單寧在舌尖化開,帶著微澀的甜。瓊姐的眼睛亮起來,像落了星光:“是該慶祝。”她忽然笑了,眼角的細紋裡盛著暖意。
張博濤的聲音帶著笑意,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耳尖上,他頓了頓,語氣忽然認真起來,“瓊姐,您之前說過,處理完和齊同偉的事,咱們就籌劃結婚的事。”
瓊姐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酒液晃出細小的漣漪。她原以為他隻是隨口一聽,沒想到這個大男孩記得比誰都清楚。窗外的霓虹燈正好閃了閃,在他眼裡映出灼灼的光。
“你倒是記得清楚。”她故意拖長了語調,嘴角卻忍不住上揚,“怎麼,等不及要娶我了?”
“可不是嘛。”張博濤往前傾了傾身,語氣帶著點調皮的認真,“生怕夜長夢多,再被誰搶走了。”他知道瓊姐心裡那點顧慮——她比他大幾歲,又帶著璐璐,總覺得自己像艘載著行李的船,不敢輕易靠岸。
瓊姐的心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軟得發疼。這些日子,他陪璐璐去遊樂園,會記得給她買草莓味的;她加班晚了,他總會算好時間出現在公司樓下,車裡永遠備著溫熱的牛奶。他從不說什麼豪言壯語,卻把“責任”兩個字,藏在每一個細節裡。
“不會的。”她放下酒杯,指尖輕輕覆在他手背上,他的掌心溫熱,帶著薄繭的觸感踏實得讓人安心,“我現在心裡啊,就隻能裝下你和璐璐了。”她抬眼望進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好,我們開始籌劃婚禮吧。”
張博濤的眼睛瞬間亮了,像點燃了一整片星空。他激動得差點碰倒酒杯,連忙穩住手,又覺得好笑,索性低頭笑出了聲。瓊姐看著他孩子氣的模樣,也跟著笑起來,笑聲混著晚風,在露台上輕輕打著旋。
就在這時,瓊姐的手機突然尖銳地響起來,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屏幕上跳動著“李阿姨”三個字——她請的阿姨,每天負責接璐璐放學。
“喂,李阿姨。”瓊姐接起電話時,笑意還沒從眼角散去。
電話那頭傳來李阿姨帶著哭腔的聲音,像被揉皺的紙:“瓊姐!不好了!我去學校接璐璐,何老師說……說璐璐被彆人接走了!”
“什麼?”瓊姐的聲音猛地拔高,手裡的餐巾“啪”地掉在地上,“您慢慢說,誰接走了?”
“我不知道啊!”李阿姨的聲音抖得厲害,“我到學校的時候,何老師說半小時前就被接走了,說是家裡人……我這就給您打電話了,您快想想辦法啊!”
瓊姐掛電話的手在抖,手機差點從掌心滑出去。張博濤立刻握住她的手腕,指尖的溫度燙得她一震:“彆急,先去學校!”
車像離弦的箭衝出停車場,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刺破了夜色。瓊姐緊緊攥著衣角,真絲襯衫被捏出深深的褶皺。“會是誰呢?”她喃喃自語,腦子裡像有團亂麻,“璐璐除了李阿姨,隻認識……”一個名字突然竄出來,讓她渾身發冷,“齊同偉!”
張博濤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不一定,先去問老師。”他騰出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有我在,沒事的。”
學校門衛室的燈亮得刺眼,何老師正坐在裡麵抹眼淚,見到瓊姐就立刻站起來,聲音帶著哭腔:“林女士,對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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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師,到底是誰接走了璐璐?”瓊姐抓住她的胳膊,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
“是個老太太,六十多歲的樣子,頭發花白,穿件藍布褂子。”何老師努力回憶著,語速飛快,“她說她是璐璐的奶奶,我當時問璐璐認不認識,璐璐點了點頭,我就……我就讓她接走了啊!”
奶奶?瓊姐的心臟猛地一沉——齊同偉的母親,住在鄉下,璐璐三歲時見過一次,怎麼會突然來接孩子?她立刻摸出手機,手指抖得連密碼都輸錯了兩次,終於撥通了齊同偉的電話。
“你媽是不是把璐璐接走了?”電話剛接通,她就對著聽筒喊道,聲音因為急促而劈了調。
“啊?我不知道啊。”齊同偉的聲音懶洋洋的,帶著點剛睡醒的迷糊。
“你現在就打電話問!”瓊姐的聲音裡帶著哭腔,“璐璐不見了,何老師說是你媽接走的!”
“好好好,我這就問。”齊同偉敷衍著掛了電話。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在油鍋裡煎熬。瓊姐盯著手機屏幕,指腹一遍遍摩挲著璐璐的照片——那是上周去動物園拍的,小家夥穿著粉色雨衣,正舉著喂長頸鹿。張博濤買了瓶礦泉水遞過來,瓶蓋已經擰開了:“喝點水,潤潤嗓子。”
瓊姐沒接,眼睛死死盯著手機。十分鐘後,她再次撥通齊同偉的電話,聽筒裡傳來“嘟…嘟…”的忙音,連打三次都是如此。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就在她快要崩潰的時候,齊同偉回了電話,背景裡隱約有麻將牌的碰撞聲。“問……問了,”他支支吾吾地說,“沒……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