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門關的城牆尚未乾透上一次的血跡,新的烽煙已在地平線上凝聚。
都督行營內,氣氛比往日更加凝滯。楚驍盯著地圖上野狐嶺的位置,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沉悶的篤篤聲,每一聲都敲在在場將領的心頭。
狗蛋帶回的消息,像一塊冰,砸進了剛剛因擊退吳用而稍有升溫的關內。
“金狼衛的腰牌,數百精騎……阿史那咄吉的汗帳親衛,不會無緣無故跑到野狐嶺吃沙子。”楚驍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卻讓王校尉等人後背發涼。
“將軍的意思是……狄人大股部隊,又回來了?”胡彪嗓門發乾。
“不是回來,是從來沒真正走遠。”楚驍冷笑,“吃了那麼大虧,死了那麼多人,以阿史那咄吉的性子,怎麼可能甘心?他之前退兵,要麼是糧草不繼,要麼是內部不穩,暫時收縮拳頭。現在,拳頭又攥起來了。”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眾人:“而且,這次來的,恐怕不隻是狄人。”
眾人一怔。
王校尉遲疑道:“將軍是說……漠北王?可吳用剛走。”
“吳用來了,代表趙元庚暫時不想動我們,想招安。”楚驍眼神銳利,“但阿史那咄吉呢?趙元庚會不會一邊招安我,一邊攛掇狄人來啃我這塊硬骨頭?無論我們誰勝誰負,對他都沒壞處。甚至,他可能已經和狄人又勾搭上了。”
“兩家合流?!”胡彪倒吸一口涼氣,“那咱們……”
“怕了?”楚驍斜睨他。
“怕個鳥!”胡彪一挺胸膛,“來多少殺多少!”
“光靠殺解決不了問題。”楚驍站起身,走到地圖前,“狄人新敗,縱然再來,銳氣已挫。漠北王主力在南邊,能分過來多少兵馬?兩家各懷鬼胎,真想合力死戰?我看未必。”
他手指點著關外廣闊的區域:“他們最大的可能,是圍而不攻,或者輪流騷擾,斷我糧道,耗我糧草,疲我軍民,逼我屈服,或者等我內部生變。”
眾將聞言,臉色稍緩,但依舊沉重。即便隻是圍困和騷擾,對如今物資匱乏的玉門關來說,也是致命的。
“那咱們怎麼辦?”王校尉憂心忡忡。
“怎麼辦?”楚驍眼中閃過狼一般的凶光,“他們想困死老子,老子偏要出去咬肉吃!”
他猛地一拍地圖:“胡彪!”
“末將在!”
“帶你的人,再挑五百精騎,配上最好的馬,帶足箭矢肉乾。不要等狄人合圍,現在就出去!不是去偵察,是去狩獵!專門獵殺狄人和漠北軍的小股部隊、斥候、運糧隊!見到就打,打了就跑,不準纏鬥!我要讓關外百裡,成為他們的墳場!”
“得令!”胡彪興奮地舔舔嘴唇,領命而去。
“老王!”
“末將在!”
“加緊整訓新兵,尤其是夜不收,要像老刀帶出來的那樣狠,那樣精!哨探再放遠,我要提前知道狄人和漠北軍主力的確切動向!”
“是!”
“其他人,加固城防,清點庫房,糧食嚴格控製分配!從今日起,老子的口糧減半!”
“將軍!”眾人一驚。
“執行命令!”楚驍不容置疑。
眾將領命,匆匆離去。
楚驍獨自留在行營,目光再次落在地圖上。局勢危如累卵,但他心底那股狠厲的勁頭卻被徹底激發出來。困獸猶鬥,何況他從來都不是困獸。
野狼原,狄王大帳。
氣氛同樣凝重。阿史那咄吉麵色陰沉地看著麵前一名風塵仆仆的使者。使者穿著漠北軍的服飾,態度卻比之前的吳用更加謙卑。
“大汗,我家王爺的意思很明確。玉門關楚驍,桀驁不馴,已成你我共同之心腹大患。此人若不除,大汗難以雪恥,我家王爺亦寢食難安。前次雀鼠穀誤會,實乃楚驍奸計挑撥,致使你我兩家勇士白白流血,令人痛心疾首。”
使者語氣沉痛,演技精湛:“王爺深感懊悔,特命在下前來,向大汗致歉,並願再續前盟。王爺願提供糧草兵甲,助大汗攻打玉門關。所得城池土地、人口牛羊,儘歸大汗所有。王爺隻求一事:楚驍項上人頭。”
阿史那咄吉摩挲著金刀刀柄,眼神閃爍,並不完全相信這番鬼話。雀鼠穀的虧吃得太大。但使者提出的條件,又確實誘人。尤其是“糧草兵甲”四個字,正戳中他的痛處。上次大戰損失慘重,部落裡怨聲載道,確實需要補充。
“趙元庚的話,還能信嗎?”他冷冷道。
使者立刻道:“王爺願與大汗歃血為盟,天地共鑒!此次乃真心合作,絕無二意!若大汗應允,首批三千石糧草、五千支箭矢、五百副皮甲,十日內便可送達野狼原。”
真金白銀的誘惑,讓帳中不少狄人酋長動了心,目光熱切地看向咄吉。
大薩滿緩緩睜開眼,沙啞道:“漢人狡詐,不可不防。但若能得其糧草助我恢複元氣,再攻玉門關,確是一策。隻需謹慎提防,令其先付糧草,我再出兵。”
咄吉沉思良久,眼中貪婪最終壓過了疑慮。楚驍的人頭和玉門關的財富,像毒蛇一樣誘惑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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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猛地一拍桌子,“本王就再信趙元庚一次。糧草軍械送到,本王即刻發兵。但若再有欺詐……”他眼中凶光畢露,“本王的金刀,不認人!”
使者心中暗喜,麵上卻恭敬無比:“大汗英明!盟約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