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峒聯合各部落實施的“叢林困獸”戰術,效果顯著。接連數日,登陸的海蛇幫倭寇及附屬水手們,被無休止的夜間襲擾、水源汙染、陷阱暗算折磨得筋疲力儘,士氣低落。他們龜縮在以擱淺船隻和臨時搭建的簡陋工事為核心的狹小區域內,如同陷入蛛網的飛蟲,活動範圍被壓縮到極致。
然而,正如楚驍所預料,困獸猶鬥。這支隊伍的指揮官,一名被稱為“鬼島丸”的倭寇頭目,並非庸才。在經曆了初期的混亂和損失後,他意識到繼續被動挨打隻有死路一條。
“八嘎!這些該死的山猴子!”鬼島丸在昏暗的油燈下,看著桌上那份被損毀大半的沿海地圖,麵目猙獰,“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必須打出去,打疼他們!讓他們知道,激怒海蛇幫的代價!”
他召集手下幾名小頭目,眼中閃爍著凶狠的光芒:“他們不是喜歡躲在山林裡嗎?那我們就攻擊他們的村子!找一個最近的,防禦看起來最弱的峒寨,趁夜突襲。殺人,放火!要讓他們的血,染紅這片土地!看他們還敢不敢再來騷擾。”
他選擇的目標,是位於黑石峒東南方向約十五裡外,一個名為“溪石峒”的小型部落。這個部落人口不多,戰士較少,在同盟中實力最弱,而且位置相對突出。
是夜,月黑風高。鬼島丸留下十餘人看守營地和傷員,親自率領近五十名最為凶悍、裝備也最精良的倭寇和水手,借著夜色的掩護,如同鬼魅般沿著一條乾涸的河床,向著溪石峒的方向潛行而去。他們放棄了笨重的火銃,在叢林中近距離遭遇戰,火銃裝填緩慢反而成了累贅,全部使用武士刀、短斧和淬毒的手裡劍,力求速戰速決,製造最大的恐慌。
他們自以為行動隱秘,卻不知其動向早已被在外圍監視的俚人暗哨發現。一支響箭帶著淒厲的呼嘯,劃破夜空,將警訊傳向了後方。
消息很快傳到了黑石峒。
“果然狗急跳牆了。”岩鷹接到消息,又驚又怒,“他們衝著溪石峒去了,我們必須立刻支援。”
老峒主也神色凝重,溪石峒是同盟一員,若被屠戮,剛剛建立的聯盟必將士氣大挫,甚至分崩離析。
“蕭遠兄弟,你看……”老峒主看向楚驍。
楚驍目光沉靜,似乎早有預料:“峒主不必過於擔心。我們既然能預料到他們的反撲,豈會沒有準備?溪石峒位置固然突出,但也正是我們預設的戰場之一。”
他走到沙盤前,快速部署:“岩鷹,你立刻帶領黑石峒一百精銳,從左側山林快速穿插,繞到倭寇身後,截斷他們的退路。王五,你帶我們的人,以及白鳥峒的五十名戰士,從右側迂回,攻擊其側翼。我親自帶一隊人,正麵馳援溪石峒,依托村寨進行阻擊。記住,我們的目的不是全殲,而是要將這股敢於脫離巢穴的敵人,徹底包圍,一口吃掉!”
分派已定,眾人立刻行動。黑石峒的戰爭號角低沉地響起,一隊隊戰士如同被驚動的蜂群,迅速而有序地沒入黑暗之中。
楚驍則帶著三十名黑石峒戰士和沈燕,她堅持要跟隨,以便及時救治傷員,直奔溪石峒。
當他們趕到溪石峒外時,戰鬥已經打響。鬼島丸率領的倭寇憑借著個人武勇和狠辣,已經突破了溪石峒外圍簡陋的柵欄,正與倉促組織起來的溪石峒戰士在村內進行激烈的巷戰。火光四起,哭喊聲、兵刃碰撞聲和倭寇的獰笑聲混雜在一起。
“結陣!弓箭手壓製!”楚驍厲聲下令。
跟隨而來的俚人弓箭手立刻散開,依托房屋和樹木,向衝殺中的倭寇射出密集的毒箭。雖然準頭不如在開闊地帶,但在狹小的村寨空間內,依舊造成了不小的威脅,瞬間放倒了七八名衝在前麵的倭寇。
鬼島丸見援軍到來,而且箭矢如此刁鑽狠毒,心中一驚,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怒吼著,揮舞著武士刀,親自帶領一隊精銳向著楚驍所在的方向猛撲過來,企圖斬殺援軍首領,扭轉戰局。
“來得好!”楚驍眼中寒光一閃,不退反進,手中一把奪自倭寇的武士刀劃出森冷弧光,迎了上去。
刀光劍影,在跳躍的火光中激烈碰撞。鬼島丸刀法狠辣刁鑽,充滿戾氣;而楚驍的刀法則融入了軍中搏殺的簡潔與悍勇,更帶著一種屍山血海中磨礪出的慘烈殺氣。
“鐺!鐺!鐺!”短短幾個呼吸間,兩人已交手十餘招!鬼島丸越打越是心驚,對方的力量、速度和刀勢都遠超他的預料,每一刀都直奔要害,震得他手臂發麻。
就在這時,倭寇隊伍的側後方和身後,突然爆發出震天的喊殺聲。岩鷹和王五率領的包抄部隊如期而至。
“我們被包圍了!”
“後退!快後退!”
倭寇們頓時陷入了三麵夾擊的絕境,軍心大亂。
鬼島丸見大勢已去,虛晃一刀,逼退楚驍半步,轉身就想突圍。但楚驍豈會給他機會?足下發力,如影隨形,手中刀鋒如同附骨之疽,緊緊纏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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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一支不知從何處射來的毒箭,悄無聲息地沒入了鬼島丸的肩胛。他動作一滯,楚驍的刀鋒已然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如同閃電般掠過他的脖頸。
一顆滿臉驚愕和不信的頭顱衝天而起,鮮血噴濺丈餘。
首領斃命,退路被截,側翼受敵,剩餘的倭寇徹底失去了鬥誌,有的跪地求饒,有的試圖負隅頑抗,但在三麵合圍的絕對優勢兵力下,很快就被全部殲滅或俘虜。
一場精心策劃的反撲,以入侵者的全軍覆沒而告終。溪石峒雖然遭受了一些損失,但根基未損。消息傳開,“海岸守望同盟”士氣大振,各部落對楚驍和黑石峒的領導更加信服。
漠北草原的王庭金帳內,氣氛卻與以往有些不同。
狄王阿史那咄吉高踞王座,雖然風吼隘敗仗的陰影尚未完全散去,但他此刻的眼神中卻少了幾分焦躁,多了幾分鷹隼般的銳利和等待時機的耐心。
左賢王阿史那賀魯站在下首,他臉上的傷疤依舊猙獰,但氣息卻更加陰沉內斂。他剛剛結束了對邊境的巡視以及與趙元庚邊將的“交易”。
“大王,”阿史那賀魯沉聲稟報,“趙元庚的邊將,胃口不小。我們用五百匹良馬和一千頭羊,隻換回了區區三十車生鐵和少量糧食。他們還在不斷催促,希望我們‘履行約定’,從西麵牽製玉門關。”
阿史那咄吉冷哼一聲:“趙元庚是想把我們當刀使,還要我們倒貼糧食和馬匹。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不過,他願意交易,總比完全封鎖要好。至少,我們急需的鐵器,有了一條來源。告訴邊境的兒郎們,交易可以繼續,但要慢慢談,一點點地磨,能多換一點是一點。至於牽製玉門關……”
他站起身,走到懸掛著的巨大羊皮地圖前,手指點向西方和北方:“楚驍和玉門關,是我們草原勇士的恥辱,這個仇一定要報!但不是現在,也不是按照趙元庚的節奏。”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劃了一個大圈:“告訴各部,這個冬天,我們的目標是這裡,還有這裡!”他點向了西邊幾個水草豐美但實力較弱的小部落和北方一片爭議的牧場,“整合他們,吞並他們!讓我們的部落更加強大,讓我們的勇士獲得更多的草場和奴隸!等到我們兵強馬壯,內部鐵板一塊的時候……”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金帳內的所有將領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先安內,再圖外;先積蓄力量,再雪前恥。經曆了風吼隘的教訓,這頭漠北的蒼狼,變得更加狡猾和隱忍。
阿史那咄吉看向南方,目光似乎穿越了千山萬水,落在了玉門關上:“楚驍……且讓你再多活些時日。待本王整合了草原,必親率鐵騎,踏平你的關城!”
漠北的鷹,正在舔舐傷口,磨礪爪牙,等待著下一次振翅高飛,搏擊長空的時機。
溪石峒之戰勝利的喜悅尚未散去,一個新的、更加令人不安的情報,被派往更遠方聯絡的使者帶了回來——位於同盟區域以南約百裡外,一個實力頗為強大的俚人大部“雷火峒”,其峒主近日接待了一位來自海上的“貴客”,據說相談甚歡。而雷火峒與黑石峒素來因獵場爭端,關係並不和睦。
楚驍聽到這個消息,眉頭深深皺起。海蛇幫和趙元庚,果然沒有放棄,他們在正麵進攻受挫後,開始使用更陰險的手段——分化瓦解,拉攏打擊。
看來,嶺南的局勢,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接下來的鬥爭,將不僅僅是叢林中的刀光劍影,更是一場關乎人心向背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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