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來自於那些關寧軍老兵油子們的當麵挑釁。
傍晚時分,當鎮北軍的士兵們,忍著惡劣環境帶來的不適,正在默默地清理營地、整備武器時,一群關寧軍的老兵,三三兩兩地晃蕩到了鎮北軍營地的柵欄之外。他們故意提高了嗓門,用一種誰都能聽見的音量,大聲地喧嘩、嘲諷,言語之中,充滿了對這些“京營來的暴發戶”的輕蔑與不屑。
“喲,弟兄們快來看!這就是那支打了個‘大勝仗’的鎮北軍啊!嘖嘖,瞧瞧這身新衣甲,比咱們總兵大人的都亮堂!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唱戲的班子呢!”
“嗨,人家可不是唱戲的,人家會‘放炮仗’!聽說啊,他們在廣寧城外,離著八百裡遠,劈裡啪啦放了一通炮仗,就把建奴給嚇跑了!哈哈哈哈!”
“就是!真刀真槍地乾起來,怕不是當場就得尿了褲子哦!打仗靠的是手裡這把見過血的刀,靠的是這身不怕死的膽氣,可不是靠身上穿的這層皮!”
這些話,刻薄而又惡毒,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針,狠狠地紮進了每一個鎮北軍士兵的心裡。他們之中的許多人,都是廣寧血戰的幸存者,是用同袍的鮮血與生命,換來了那場慘烈的勝利。如今,這份用生命換來的榮耀,卻被這些同為大明軍人的“同袍”,肆意地踐踏與羞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
“噌——!”
十幾名脾氣火爆的鎮北軍士兵,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抽出了腰刀,就要衝出營地去跟對方理論。
“都給我住手!!”
一聲雷霆般的喝止,從營地中央傳來。
顧昭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那裡,他的臉色,陰沉如水。
“大人!這幫孫子欺人太甚了!他們這是在往我們所有戰死的兄弟臉上吐口水啊!咱們乾脆就衝出去,跟他們真刀真槍地乾上一場,讓他們知道知道,我們鎮北軍的刀,到底利不利!”王五雙目赤紅,如同發怒的公牛,他握著刀柄的手,青筋畢露,暴跳如雷地吼道。
“乾一場?然後呢?”顧昭冷冷地看著他,“然後被他們抓住把柄,告到督師麵前,說我們鎮北軍恃寵而驕,毆打友軍,目無法紀?還是說,你想讓我們剛到寧遠的第一天,就背上一個內鬥的惡名?”
一連串的質問,像一盆冷水,讓王五瞬間冷靜了下來。
顧昭緩緩地走到他的麵前,用力地按住了他那隻因憤怒而顫抖的手,一字一句地說道:
“王五,你要記住。我們奉命來到這裡,唯一的敵人,隻有一個,那就是關外的建州女真。我們不是來跟自己人爭強鬥狠、內鬥消耗的。”
他鬆開手,目光掃過所有義憤填膺的將士,聲音雖然不高,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他們看我們不順眼,為什麼?因為我們是外來者,因為我們搶了本該屬於他們的風頭,因為我們得到了督師的青睞。這些,都會招來嫉妒與排擠。用嘴巴去跟他們爭辯,是最愚蠢的做法。我們是軍人,軍人之間,最終,還是要靠實力說話。”
顧昭的眼中,閃爍著一種如同寒潭般深邃的、冷靜的光芒。
“忍住這口氣。從今天起,所有人,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與營外之人發生任何衝突,違令者,軍法從事!他們不是瞧不起我們嗎?他們不是說我們隻會‘放炮仗’嗎?好!那我們就讓他們親眼看一看,我們鎮北軍的‘炮仗’,是怎麼放的!我們是怎麼用他們看不起的這些東西,去殺他們不敢殺的敵人,去立他們立不了的戰功!”
“先把這裡的門道,給我徹底摸清楚。總有一天,我會讓所有看不起我們的人,都自己閉上嘴巴!”
這番話,如同一劑強效的鎮定劑,迅速平息了營地內即將爆發的騷亂。士兵們雖然心中依舊憋著一股火,但他們對顧昭的絕對信任,讓他們選擇了服從。
夜,漸漸深了。
鎮北軍的營地,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但這寂靜之下,卻潛藏著一股被壓抑到了極致的、如同火山般即將噴發的憤怒與力量。
而顧昭,則獨自一人,站在營地的高處,目光冰冷地,凝視著不遠處那座燈火通明的、巨大的寧遠城。他知道,這場來自整個關寧軍舊有勢力的“下馬威”,才剛剛開始。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沉默中積蓄力量,等待一個能夠一鳴驚人、徹底扭轉局麵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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