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昭從那座吞噬了無數英雄豪傑的錦衣衛詔獄中,帶著一身洗不淨的寒意與一個重逾千鈞的承諾,重新回到地麵上的世界時,整個大明朝的局勢,也正如同那晚的夜色一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沉的黑暗與混亂之中。
袁崇煥下獄,這位遼東防線的擎天之柱,被他誓死保衛的君王,親手折斷。這個消息,如同一場八級地震,瞬間引爆了整個遼西走廊!關寧軍,這支袁崇煥一手締造、也是整個大明王朝在關外唯一還能與後金鐵騎正麵抗衡的精銳力量,在得知主帥蒙冤入獄之後,軍心大亂!大將祖大壽,這位性格剛烈無比的遼東漢子,在一怒之下,做出了一個足以動搖國本的決定——他要帶著這支軍隊,毀山海關東走,返回寧遠!
“督師蒙冤,我等豈能為朝廷效死?!”這句充滿了悲憤與怨恨的口號,在關寧軍中,一呼百應!曆史,似乎正要沿著它那早已注定的、悲劇性的軌跡,轟然前行。祖大壽的嘩變東走,將導致京師的東部門戶,徹底洞開!而依舊盤踞在京畿附近的皇太極,正如同草原上最饑餓、最耐心的餓狼,虎視眈眈地,等待著這個致命的、可以一擊斃命的機會!
紫禁城,乾清宮內。年輕的崇禎皇帝,正陷入了自他登基以來,最為痛苦、也最為屈辱的困境之中。他那張曾經充滿了銳氣與決斷的臉上,此刻,隻剩下了揮之不去的焦慮與蒼白。他需要祖大壽回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失去了關寧鐵騎這道最後的屏障,僅憑京城附近那些被顧昭“刮骨療毒”後、尚在重組之中的三大營,根本無法抵擋皇太極的下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的致命猛攻!可是,他又拉不下那張屬於九五之尊的臉!袁崇煥是他親自下令抓的,如今,他又怎麼能去低聲下氣地,“請求”那位袁崇煥最忠心的部將,回來保衛自己?朝堂之上,主戰的清流們,依舊在高聲叫嚷著,要“嚴懲叛逆”;而主和的官員,卻又拿不出任何有效的辦法。整個帝國的中樞,在生死存亡的關頭,徹底陷入了一種荒謬的、因為內耗而導致的癱瘓狀態。
就在這所有人都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局勢,滑向萬劫不複的深淵之時。一份來自鎮北侯顧昭的“密奏”,被火速呈送到了崇禎皇帝的禦案之上。與所有人的預料都不同,顧昭的這份奏折,通篇沒有一個“撫”字,更沒有請求陛下寬恕祖大壽的任何言語。恰恰相反,它的字裡行間,充斥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的殺伐之氣!然而,在這股殺伐之氣的背後,卻隱藏著一個,足以破解當前死局的、精妙無比的方案——以打促和!
奏折的內容,是這樣寫的:“陛下,遼東總兵祖大壽,不奉君命,擅自帶兵東走,致使京畿門戶洞開,此乃嘩變,其罪,在不赦!”“然,其麾下數萬關寧鐵騎,皆乃我大明百戰精銳,仍是拱衛江山社稷之鋼鐵長城,若處置不當,或使其心生怨望,或逼其投向建奴,則國事,危矣!”“故,臣鬥膽,請陛下準許臣,親率西山新編龍騎兵三千,東出山海關!名義,為‘追剿叛逆,以正國法’!實則,是為向祖大壽,以及其麾下所有關寧軍將士,展示我朝廷之決心與天威,展示我京營新軍之赫赫實力!”“待其軍心動搖、走投無路之際,陛下再降下雷霆雨露,予以安撫之恩旨。如此,恩威並施,方能使其真心歸附,為國效死,而非首鼠兩端,虛與委蛇!屆時,京畿之危可解,遼東之心可安!”
這份奏折,如同一道劃破黑夜的閃電,瞬間照亮了崇禎那顆早已被焦慮與屈辱填滿的心!對!這才是他想要的!這才是他作為一名帝王,應該采取的姿態!他不能去“求”祖大壽回來,他要用絕對的、不容置疑的實力,“逼”祖大壽回來!然後再大度地“赦免”他!如此,既解決了危機,又保全了天子的顏麵!“準奏!”崇禎皇帝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用朱筆,在那份奏折上,批下了兩個力透紙背的大字!
皇帝的旨意,一下。整個京城,再次為之震動!僅僅一日之後,西山大營的校場之上,三千名經過了最嚴苛訓練、配備了最精良武器的鎮北軍龍騎兵,已經集結完畢!他們,是顧昭一手打造的、這個時代最為恐怖的戰爭機器!每一個士兵,都同時精通馬術與火器射擊,他們身穿輕便而堅固的胸甲,背負著最新出廠的“鎮北元年式”燧發槍,腰間懸掛著鋒利的馬刀,馬鞍的一側,還掛著兩把短小精悍的燧發手槍!而在這支軍隊的前方,是整整十二門被擦拭得鋥亮、閃爍著死亡寒光的、六磅青銅神機炮!顧昭,一身玄甲,親自掛帥!在京城無數雙複雜的、震驚的、懷疑的目光注視之下,這支鋼鐵洪流,沒有絲毫的停留,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徑直朝著山海關的方向,席卷而去!
其行軍速度,快得令人難以置信!僅僅用了三天的時間,顧昭所率領的三千龍騎兵,便跨越了數百裡的距離,如同一支從天而降的神兵,驟然出現在了雄偉的山海關之下!此刻,山海關的城門,早已緊閉。城牆之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神情緊張、手持兵刃的關寧軍士卒。祖大壽,這位麵容黝黑、神情剛毅的遼東宿將,正親身站立在城樓之上,用一種極為複雜和凝重的目光,俯瞰著城下那支,軍容嚴整得,讓他都感到心驚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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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顧昭,並沒有下令攻城。他甚至,沒有派出任何使者,去進行任何的喊話。他要做的,隻有一件事——展示!在距離城牆五百步的、一個絕對安全的距離上,顧昭,緩緩拔出了自己的佩刀,向前,猛地一揮!“全軍!列陣!”“火炮!準備!”伴隨著一陣陣清晰而有力的口令,城下的三千龍騎兵,瞬間便如同精密的機器一般,行動了起來。騎兵們迅速散開,在兩翼結成了疏朗的、便於射擊的戰鬥隊形。而那十二門青銅神機炮,則被迅速地,推到了陣型的中央,黑洞洞的炮口,以一個巨大的仰角,直指蒼穹!
“開火!”沒有絲毫的預兆,顧昭的第二道命令,已然下達!“轟!轟!轟!轟……”十二門神機炮,在同一瞬間,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咆哮!那聲音,是如此的巨大,仿佛晴空之中,炸響了十二道驚雷!整個大地,都在這劇烈的轟鳴聲中,為之顫抖!山海關那堅固無比的城牆之上,無數的士卒,在這突如其來的、如同天威降臨般的巨響之下,嚇得是麵無人色,甚至有人,當場就腿軟得,癱倒在地!祖大壽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到了極致!他看到,十二顆黑色的、帶著呼嘯之聲的炮彈,飛上了數百米的高空,然後,劃過一道精準的拋物線,越過了城牆,狠狠地,砸在了城後那片空曠的、作為操練場的空地之上!煙塵,衝天而起!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炮彈的落點,是何等的集中!
然而,這,還僅僅隻是一個開始!在那群關寧軍將士,還未從火炮的轟鳴中回過神來之時,顧昭的第三道命令,已經響起!“龍騎兵!三段輪射!”“預備——”“放!”“砰砰砰砰砰砰——”一千名龍騎兵,在軍官的號令之下,整齊劃一地,舉起了手中的燧發槍,朝著天空,扣動了扳機!密集的、如同炒豆子一般清脆的槍聲,彙成了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死亡的協奏曲!緊接著,是第二排!第三排!三輪齊射,在短短的、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便已然完成!那射擊的速度,那射擊的紀律性,那排山倒海般的氣勢,讓城樓之上,所有自詡為“大明精銳”的關寧軍將士,看得是目瞪口呆,渾身,冷汗直流!
這,才是真正的,天兵!祖大壽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他知道,城下這個年輕人,是在用一種最直接、最強硬、也最無法反駁的方式,告訴自己——我,隨時,可以打下這座山海關!而你,毫無還手之力!
軍事威懾的目的,已經達到。接下來,便是談判的時刻。顧昭,派出了一個,讓祖大壽無論如何也無法拒絕的使者——趙率教!這位曾經與祖大壽並肩作戰、在遵化城下血戰殉國的遼東老將,此刻,正活生生地,代表著顧昭,走上了山海關的城樓!一番故友重逢的唏噓之後,趙率教,向祖大舍,傳達了來自顧昭的、恩威並施的三個條件:第一,皇帝可以既往不咎,赦免你嘩變東走之罪,但你祖大壽,必須親自上表,向天子請罪,以全朝廷體麵!第二,關寧軍,必須交出永平、遷安、灤州、撫寧這四座關內城池的防務,由鎮北軍,正式接管!這四座城池,將作為京師的東部屏障,也作為關寧軍與京畿之間的戰略緩衝!第三,從今往後,關寧軍所有的軍械更新、糧草補給,都必須納入朝廷的統一調配體係,從西山軍械總局,以公道的價格進行采購,並隨時,接受兵部的監督!
這三個條件,一個比一個苛刻,一個比一個,打在了祖大壽的命門之上!他憤怒,他不甘!但是,當他回頭,看到城下那支如同黑色礁石般,沉默而又致命的軍隊時;當他想到,關外那支隨時可能南下的、更加凶殘的後金鐵騎時;當他看著眼前,這位死而複生的老兄弟,趙率教那真誠而又勸誡的眼神時……祖大壽,這位縱橫遼東半生的鐵血悍將,最終,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彆無選擇。他選擇了,妥協。
數日後,祖大壽上表請罪的奏折,與顧昭大獲全勝的捷報,一同被送回了京師。崇禎皇帝,龍顏大悅。而顧昭,則通過這一次看似冒險、實則算無遺策的軍事行動,兵不血刃地,將自己的勢力範圍,從京師西郊的西山,成功地,延伸到了連接關內外的戰略咽喉要地——永平四城!他就像一個最高明的棋手,在整個華北的棋盤之上,落下了一顆,至關重要的楔子!這顆楔子,不僅徹底鞏固了京師的東部防線,更讓他未來的發展,擁有了無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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