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品牌的異軍突起，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江南士紳集團的臉上。他們精心策劃的棉布戰爭，不僅沒有傷到顧昭分毫，反而助推他創造了一個日進鬥金的商業神話，這讓他們惱羞成怒，也讓他們意識到，顧昭在商業領域的手段，遠比他們想象的要高明和詭譎。
然而，一計不成，他們立刻祭出了另一記蓄謀已久的、更為陰狠毒辣的重拳——直指顧昭整個體係命脈的金融攻擊。
南京，作為南方的心臟，也是鎮北銀行除天津本土外，規模最大、業務最繁忙的分號所在地。這一日清晨，當時辰的鐘聲剛剛敲響，銀行厚重的木門剛剛打開，門口便如同約定好了一般，瞬間湧現出了黑壓壓的人群，迅速排起了一條蜿蜒數百米的長龍。
與往日那些前來辦理存取業務的普通儲戶不同，今天排在隊伍最前列的，是一群群麵生的壯漢，他們手中緊緊攥著大額的鎮北銀行銀票，臉上帶著一絲不耐煩與刻意製造出來的焦躁。
“快點！快點！老子今天要把所有的錢都取出來，換成現銀！”
“聽說了嗎？那定國侯在山東跟孔有德打仗，把軍餉都虧空了，這銀行就是個空殼子，馬上就要倒閉了！”
“是啊是啊，我隔壁家的親戚在天津當兵，說鎮北軍已經三個月沒發餉了！再不把錢取出來，就隻能當廢紙了！”
這些明顯是經過精心編排的謠言，如同致命的病毒，在一眾排隊的人群中，以驚人的速度傳播開來。一傳十，十傳百，恐慌的情緒，像是被投入乾柴的火星，迅速燎原。
原本隻是來看熱鬨的、甚至正準備前來存款的普通儲戶們，在聽到這些“內部消息”後，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在這個時代，老百姓的財富，往往就是一輩子辛辛苦苦攢下的那點血汗錢。銀行要倒閉的消息，對他們而言，不啻於天塌地陷。
“什麼？要倒閉了？我的天，我那可是給兒子娶媳婦的錢啊！”一位老婆婆當場就急得哭了出來。
“不行，我得趕緊把錢取出來，還是放在自家地窖裡最安穩！”一個中年商人，也慌忙擠進了隊伍。
越來越多的人，被這股恐慌的浪潮裹挾，紛紛從四麵八方湧來，加入了擠兌的隊伍。隊伍越來越長，人群越來越擁擠，嘈雜的議論聲、驚慌的尖叫聲、以及那些彆有用心者煽風點火的鼓噪聲，彙成了一股巨大的聲浪，衝擊著這座平日裡象征著財富與信用的宏偉建築。
鎮北銀行南京分號的行長，是一位從天津調來的、名叫孫祥的年輕管事。他看著眼前這如同失控潮水般的人群，以及庫房裡正在以驚人速度減少的現銀儲備，急得滿頭是汗，臉色蒼白如紙。他一邊指揮著夥計們竭儘全力維持秩序，一邊派出了最快的信使，用“十萬火急”的最高等級，向遠在天津的顧昭求援。
恐慌，不僅在南京蔓延。
幾乎在同一天，蘇州、揚州、杭州……所有設有鎮北銀行分號的江南大城市，都爆發了規模程度不一的擠兌風潮。這顯然是一場經過周密策劃、統一行動的、旨在徹底摧毀鎮北銀行信用的金融閃電戰。
消息傳回定國侯府，侯三第一時間衝進了顧昭的書房，他的聲音都因為極度的焦慮而變了調：“侯爺！不好了！南邊……南邊出大事了！江南那幫天殺的，在咱們所有分號同時製造擠兌！孫祥從南京發來的急報，說庫房裡的現銀，最多……最多隻能再撐半天了！侯爺，咱們趕緊下令，暫停兌付吧！再這樣下去，銀行就真的要被他們給搬空了！”
“暫停兌付？”
顧昭緩緩放下手中的毛筆，抬起頭，眼神平靜得如同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沒有絲毫的波瀾。他看著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的侯三，淡淡地反問道：“侯三，你告訴我，銀行的根基是什麼？”
“根基？是……是銀子？”侯三下意識地回答。
“不。”顧昭搖了搖頭，一字一頓地說道，“是信用。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的信任，才是我們真正的根基。一旦我們今天關門停兌，哪怕隻停一個時辰，‘鎮北銀行信不過’這七個字，就會立刻傳遍大江南北。到那時，就算我們有再多的銀山，也無力回天了。”
他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輿圖前，目光落在南京的位置，嘴角反而露出了一絲冷冽的笑意。
“他們以為，抓住了我們的軟肋。殊不知，這也正是我們，一勞永逸地，徹底確立金融霸權的最佳時機。”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強大的自信與不容置疑的定力，仿佛有一種奇異的魔力，瞬間就讓侯三那顆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安定了下來。
“怕什麼？”顧昭轉過身，拍了拍侯三的肩膀，“他們要銀子，就給他們！不但要給，還要敞開了給，給到他們手軟為止！”
他下達了一連串的指令，聲音冷靜而清晰。
“侯三，你立刻以我的名義，向所有江南分號發出命令。第一，立即在門口貼出告示，就說為了方便百姓兌取，我鎮北銀行自今日起，延長營業時間，從卯時到酉時，中午不休，保證隨到隨取！第二，所有分號的夥計，必須對儲戶笑臉相迎，奉上茶水，態度越好越熱情越好！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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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告訴孫祥，把我們上次用船從天津，秘密運到南京城外軍營裡的‘那個東西’，給我原封不動地，拉出來！”
“那個東西”？
侯三先是一愣，隨即立刻反應了過來，臉上瞬間露出了狂喜和恍然大悟的神情。他重重地一拍大腿，激動地說道：“侯爺英明！屬下這就去辦！”
南京，鎮北銀行門口。
擠兌的風潮，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個上午。銀行的庫房，幾乎已經見底。人群的恐慌情緒，在有心人的煽動下，也達到了頂峰。就在所有人都認為，銀行下一刻就要關門大吉的時候，異變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