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已經近乎於攤牌。其言語之中的狂妄與野心,暴露無遺。他以為,自己手握數十萬大軍,已經擁有了和顧昭平等對話,甚至討價還價的資格。
然而,小石頭的反應,卻讓他大感意外。
隻見小石頭非但沒有絲毫的驚慌,反而輕輕地笑了起來。
“闖王說笑了。”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股與其年齡不符的、令人心悸的冷靜與鋒利,“我家侯爺在臨行前,曾讓在下轉告闖王一句話。侯爺說,這天下,是朱家的,也是天下萬民的,從來不是誰想讓,就能讓的。”
他看著李自成瞬間陰沉下去的臉色,話鋒一轉,變得更加咄咄逼人。
“侯爺還說,他當初能將闖王,從官軍的圍剿中扶起來,今日,自然也就能將闖王,再重新按下去。他提醒我,彆忘了告訴闖王,不久前,登州孔有德的人頭,是如何從山東,一路被傳首到京城的。那顆腦袋,就是這世上,最好的例子。”
“你!”李自成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一股屬於亂世梟雄的滔天殺氣,瞬間籠罩了整個大帳,“你是在威脅我?”
麵對這幾乎能讓普通人當場嚇尿的威壓,小石頭卻依然穩坐如山。他從懷中,緩緩掏出了兩樣東西,輕輕地放在了桌案上。
“在下不敢。”他抬起頭,毫不畏懼地迎著李自成的目光,“侯爺讓我帶了兩樣東西給闖王。這第一樣,是三千支新式燧發火銃的提貨單。憑此單,闖王可到洛陽城外的指定地點,接收這批足以讓您的精銳,戰力倍增的利器。”
李自成的瞳孔,猛地一縮。三千支新式火銃!這個數字,這個誘惑,讓他剛剛升騰起的怒火,瞬間就被澆熄了一半。他深知顧昭麾下那種火器的厲害,那絕不是他手中這些燒火棍能比的。
“這第二樣……”小石頭將另一份卷軸,輕輕推了過去,“是一份最新的,河南全境官軍的主力布防圖。哪裡是硬骨頭,哪裡是軟柿子,上麵都標注得一清二楚。”
他做完這一切,便重新端坐,不再言語。
大帳之內,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李自成死死地盯著桌上的兩樣東西,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明白了,這才是顧昭真正的手段。一手是足以讓他垂涎三尺的胡蘿卜,另一手,則是毫不掩飾的大棒威脅。
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今天真的翻臉,那麼明天,出現在河南官軍帥案上的,就將是自己這支軍隊的全部情報和致命弱點。顧昭能扶植他,自然也就能扶植下一個“闖王”。在這亂世之中,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家。
良久,李自成緩緩地坐回了椅子上,臉上那股滔天的戾氣,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的忌憚。他知道,自己目前這點家底,還遠遠沒有到,可以和顧昭那樣的龐然大物,正麵抗衡的地步。
“侯爺……他想讓我怎麼做?”他終於開口,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小石頭知道,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侯爺的意思很簡單。”小石頭說道,“河南,闖王可以繼續發展。但是,必須避開我們標注出來的官軍主力。您的任務,不再是攻城略地,而是不斷地襲擾、運動,儘可能地‘消耗’明廷在這片土地上的有生力量,並為我們,‘篩選’和‘訓練’出那些最悍不畏死、最能打仗的兵源。”
“篩選兵源?”李自成不解。
“對。”小石頭嘴角微翹,說出了一句讓李自成不寒而栗的話,“侯爺說,流寇的隊伍裡,總是良莠不齊。隻有經曆過最殘酷的戰鬥,活下來的,才是真正的精銳。等到時機成熟,這些精銳,侯爺……自有用處。”
李自成徹底明白了。
顧昭,這是把他,把他的幾十萬大軍,當成了一個巨大的“練兵場”和“篩選器”。他要用明朝官軍的刀,來為他,磨礪出最鋒利的士卒!
這手段,何其之狠,何其之毒!
最終,李自成緩緩伸出手,將那張火銃提貨單和布防圖,都收進了自己的懷中。
“好。”他沉聲說道,“就按顧侯爺說的辦。”
一場足以引爆中原的危機,在這次暗藏殺機的談判中,被暫時化解。一份全新的密約,在搖曳的燭火下,悄然達成。隻是,兩個當世梟雄之間,那曾經脆弱的“信任”,已經徹底破裂,取而代代之的,是更加赤裸裸的,利益與武力的製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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