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如同一縷陽光，瞬間照進了眾人那被恐懼籠罩的黑暗心房。無數人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劫後餘生的光芒。
“本侯今日召集大家前來，不是為了追究過往，而是為了給大家一個機會。”顧昭的聲音變得高昂起來，“一個洗清罪責，棄暗投明，更是為國效力，開創一份更大事業的機會！”
說著，他從身旁的親兵手中，接過一份早已準備好的文件，高高舉起。
“為了給諸位一個‘自新’的門路，也為了給大明開辟一條全新的財路，本侯決定，以軍事委員會的名義，發行一種特殊的證券，它的名字，叫做——‘商路開拓贖罪券’！”
“贖罪券”三個字一出，滿堂嘩然。
這個詞彙，帶著一絲源自西方宗教的荒誕意味，卻在此刻，被顧昭賦予了全新的、充滿了黑色幽默與政治智慧的內涵。
顧昭沒有理會台下的騷動，繼續用他那富有穿透力的聲音，解釋著這項史無前例的政策：
購買資格是所有曾經參與過對後金走私貿易的商人，注意，是“所有”，無論大小，都可以，也“必須”來到官府設立的登記處，主動坦白自己過往的走私規模。然後，根據所坦白的數額，以“自願”的原則，認購相應額度的“贖罪券”。
贖罪券的作用是什麼，顧昭直言不諱地告訴他們，這張券，就是一張“赦免令”。一旦購買，就等於用金錢洗刷了過往的罪孽。官府將對你過往的一切行為，既往不咎，並將你的名字從“待觀察”的名單上劃去，重新恢複你的良民身份。如有不買，或是不如實申報者，那便休怪錦衣衛的詔獄無情了。
聽到這裡，台下的商人們已經從最初的震驚，轉為了難以抑製的狂喜。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活路！破財免災，這是他們最熟悉不過的生存法則。隻要能用錢買回一條命，保住家族的根基，彆說是認購什麼“贖罪券”，就是要他們傾家蕩產，恐怕也在所不惜！
然而，顧昭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徹底陷入了瘋狂。
“當然，本侯不是強盜，不會白拿你們的錢。”顧昭的臉上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這張‘贖罪券’，既是贖罪，也是一張通往未來的船票！”
他指向牆上懸掛的一副巨大的世界地圖，那副由西山書院繪製的、遠比《坤輿萬國全圖》更為精確的地圖。
“你們看，我大明的北邊，除了後金那個彈丸之地，還有更為廣闊的天地！那裡，有一個疆域遼闊，被稱為‘羅刹國’的白色帝國；再往西，越過草原和沙漠，是富饒的中亞諸國，那裡是傳說的絲綢之路的終點！”
“過去，你們隻能偷偷摸摸地和後金做生意，賺些蠅頭小利，還要擔驚受怕。而現在，本侯要為你們，為大明，開辟一條全新的、合法的、由國家力量作為後盾的‘新商道’！”
“而你們今天認購‘贖罪券’所出的每一分錢，都將作為這條‘新商道’的開拓基金！用於打通前往羅刹國、前往中亞的商路，建立沿途的驛站和堡壘，雇傭護衛的軍隊！”
“最重要的是，”顧昭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所有購買了‘贖罪券’的商人，將自動成為這條‘新商道’的‘原始股東’！你們將根據認購額度的多少，獲得在這條黃金之路上優先經營的特許權！未來，你們將可以光明正大地，將大明的絲綢、茶葉、瓷器，販賣到羅刹國的宮廷，換回他們珍貴的皮草和黃金！你們的駝隊，將可以重走漢唐的絲綢之路，將財富從遙遠的西方，源源不斷地帶回故鄉！”
轟！
如果說，之前的“既往不咎”是讓商人們從地獄回到了人間，那麼顧昭此刻描繪的這幅宏偉藍圖，則是直接為他們打開了一扇通往天堂的大門！
從待宰的罪人，瞬間變成了國家新戰略的“合夥人”？
從偷偷摸摸的走私販，一躍成為開拓新絲綢之路的“原始股東”？
這種從地獄到天堂的劇烈反轉，讓在場的每一個商人都激動得渾身顫抖，呼吸急促，雙眼放光。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一支支滿載著財富的駝隊，在龍騎兵的護衛下，正從遙遠的莫斯科，向著他們的家鄉緩緩走來。
恐懼早已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儘的貪婪與渴望！
“我買！我買！侯爺，我王家願意認購十萬兩！”一個商人再也按捺不住，第一個站起來嘶聲喊道。
他這一喊，如同點燃了火藥桶。
“我李家認購二十萬兩！”
“五十萬兩！我孫家出五十萬兩！求侯爺給個優先的鋪位！”
整個會館，瞬間從一個肅穆的審判庭，變成了一個瘋狂的拍賣場。商人們為了保命，更為了搶占未來那條黃金商道的先機，開始不顧一切地瘋狂“競價”。他們揮舞著銀票，臉紅脖子粗地嘶吼著，生怕自己報出的數字不夠高，搶不到一個好位置。
看著台下這幅充滿荒誕與戲劇性的景象，顧昭的臉上，始終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
胡蘿卜加大棒。
先用雷霆手段製造極致的恐懼，將他們打入塵埃；再用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宏大利益，為他們指出一條金光閃閃的生路。
這一手精妙絕倫的政治手腕，讓他不僅兵不血刃地將整個晉商團體徹底分化、收編，為己所用，更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再次籌集到了數額難以想象的巨額資金。這筆錢，將成為他撬動整個歐亞大陸貿易格局的第一個杠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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