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隊之到來,於澗內同胞,不啻暗夜驚雷。見我天朝龍旗,聞我天兵炮聲,無數人於牆內跪地,向北叩首,淚流滿麵。
其中,澗內華人自治之首領,名曰‘甲必丹’者,冒死於深夜密會我艦隊司令。甲必丹言,聞此艦隊乃‘鎮北侯’所遣,知侯爺於國內掃平群寇,北拒強敵,乃我大明擎天之柱。故鬥膽求告,乞侯爺憐我海外孤兒,施以援手。若天朝能遣一偏師,助其等反抗暴政,澗內三萬華人,皆願為前驅,縱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彼等已暗中繪製馬尼拉城防圖,並詳錄西班牙人之兵力部署,隻待王師之到來。
……
念雲一介女流,本不該乾議國事。然此情此景,實在錐心刺骨。昔日在揚州,念雲為砧上魚肉,幸得侯爺搭救,重獲新生。今見萬裡之外,尚有千萬同胞,日夜生活於刀俎之上。念雲竊以為,我大明之強大,不應隻在於商貿之利,更應在於能庇護每一個黑發黃膚之子民,使之無論身在何處,皆能免於恐懼,挺直腰杆。
言儘於此,伏惟珍重。
念雲叩稟。”
信,讀完了。
顧昭緩緩地將信紙疊好,重新放回信封。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目光投向窗外那棵已經落儘了葉子的梧桐樹,眼神深邃得如同冬夜的寒潭。
書房內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侯三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他雖然沒有看信,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從自家侯爺身上,正散發出一股如同火山噴發前、那種令人心悸的、極致的壓抑與憤怒。
在此之前,呂宋對於顧昭而言,隻是一個地理名詞,一個優質的白銀來源地,一個未來全球殖民計劃中,可以被考慮的潛在目標。他對那裡的認知,是冰冷的、理性的,充滿了地緣政治和經濟利益的算計。
然而,念雲的這封信,卻用最真實、最血淋淋的文字,將一個他從未認真思考過、卻又與他血脈相連的維度,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麵前——民族的尊嚴與同胞的血淚。
他是一個穿越者,他的靈魂深處,鐫刻著一個來自後世的、強大而驕傲的華夏民族的烙印。在他的那個時代,“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不僅僅是一句口號,而是一種融入了骨血的信念。
他可以對大明內部的敵人,比如晉商、比如腐儒,運用最冷酷的權謀,進行最無情的打擊。因為那是內部的、為了“治病”而進行的外科手術。
但是,當看到自己的同胞,在異國他鄉,被一群在他眼中的“蠻夷”,視作可以隨意宰殺的牲畜時,那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屬於同一個民族共同體的憤怒,如同被點燃的乾柴,瞬間熊熊燃燒起來。
這不再是“利己主義”的權衡,而是一種無法回避的、名為“責任”的東西。
許久之後,顧昭終於動了。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牆邊那副巨大的世界地圖前,目光,死死地釘在了呂宋那個小小的島嶼之上。
“侯三。”
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如同鋼鐵般的冰冷。
“在。”
“立刻以我的名義,通過最高級彆的加密電報,向‘開拓號’艦隊司令,下達新的命令。”
“是!”
顧昭轉過身,看著侯三,一字一句地說道:
“第一,命令他,從即刻起,艦隊的首要任務,由‘貿易’,轉為‘保護僑民’!他可以用任何理由,將艦隊長期駐紮在馬尼拉港,給澗內的華人,撐起一把保護傘!”
“第二,讓他秘密聯絡那個‘甲必丹’,接收他們所有的情報,並詳細勘探馬尼拉港周圍所有適合登陸的地點、水文資料、以及西班牙人的兵力部署。我要一份最詳儘的,足以支撐一場登陸戰的報告!”
“最後,告訴那個甲必丹,也告訴所有的呂宋華人……”
顧昭的眼中,閃過一抹森然的殺機。
“大明的軍艦,很快,會再回來的。而且下一次,就不僅僅是來做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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