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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西山論道(中)—“無用”的聖賢與“有用”的算盤(1 / 1)

顧昭那一番“變法才是最大的祖製”的宏論,如同在平靜的湖麵上投下了一顆巨石,激起的漣漪,久久未曾平息。台下雷鳴般的掌聲,以及錢謙益那鐵青的臉色,都清晰地標誌著,在第一回合關於“道統”的宏大敘事交鋒中,傳統理學派已經輸得體無完膚。

然而,這些浸淫於經史子集、將道德文章視作畢生信仰的大儒們,顯然不會如此輕易地認輸。短暫的沉默之後,錢謙益身後,一位麵容清臒、眼神銳利,據說是得了陽明心學真傳的理學名家——黃道周,緩緩站了起來。

他沒有像錢謙益那樣引經據典,而是另辟蹊徑,從一個更加刁鑽、也更加觸及儒家思想核心的角度,發起了第二輪攻勢——“義利之辨”。

“鎮國公高論,黃某佩服。”他先是對著顧昭微微一躬,姿態做得十足,但話語中,卻藏著鋒利的刀刃,“然則,公爺方才所言,皆是‘術’,而非‘道’也!強秦之術,可得天下,然二世而亡,何也?人心不附也!王安石之術,可富國庫,然新法一行,天下洶洶,何也?與民爭利也!”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道德上的優越感,目光掃過台下所有被顧昭言論所鼓動的聽眾,一字一頓地質問道:

“國公爺推行新學,重算學,興工商,無非一個‘利’字當頭!長此以往,天下之人,眼中將隻有金銀,心中再無忠義!士農工商,四民之序,將蕩然無存!人人皆為逐利之市儈之徒,喪失廉恥,敗壞人心!老夫試問,當此之時,我大明與那蠻夷之邦,又有何異?若人心皆為利動,當國難再臨時,當建奴鐵蹄再度叩關之時,又有誰人,肯為陛下一死?又有誰人,肯為我江山社稷,儘忠赴難?”

這番誅心之論,比之前的“祖製”攻擊,更為歹毒!

它直接將顧昭的所有改革,都打上了“唯利是圖,敗壞人心”的道德烙印。畢竟,“重義輕利”,是千百年來,儒家思想灌輸給每一個讀書人的金科玉律。黃道周的這番話,瞬間就讓剛剛有些動搖的國子監學生們,重新找到了理論的支撐,一個個又變得義憤填膺起來。

整個大講堂的氣氛,再一次,變得對顧昭極為不利。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這一次,顧昭卻連身都未起。他隻是平靜地轉過頭,對著身旁那位身穿工部官服、神情一直嚴肅而專注的中年人,微微點了點頭。

那人,正是如今大明實學派的領軍人物、西山書院的祭酒、工部左侍郎孫元化。

孫元化站起身,他沒有像那些大儒一樣,先行禮,後放言。他隻是用一種近乎於工程師測量般的、毫無感情波動的眼神,掃視了一眼對麵的黃道周,而後,用一種平靜而莊重的聲音,對著全場說道:

“諸位大人,諸位學子。在下孫元化,一介工匠出身,不善言辭,更不懂什麼高深的義理之辯。我們今天,隻算三筆賬。”

話音剛落,他身後立刻走上來幾名西山書院的學生,合力抬上了三塊巨大無比的、刷著黑漆的木板,穩穩地立在了高台的正中央。這種被稱之為“黑板”的教具,對於在場的大多數人來說,都還是第一次見到。

孫元化拿起一根白色的“粉筆”,在一片驚異的目光中,走向了第一塊黑板。

“第一筆賬,我們算一算,九邊將士的軍餉。”

他的粉筆,在黑板上,劃出了一道道清晰的、代表著年份和地點的表格。緊接著,一串串觸目驚心的數字,被他用工整的字體,清晰地填寫了進去。

“崇禎元年,大同鎮,因欠餉三月,兵變,殺總兵……崇禎二年,延綏鎮,因糧草不濟,逃卒過半,掠民為食……崇......”

他沒有念下去,隻是用粉筆,重重地敲了敲黑板上那一長串密密麻麻的、記錄著嘩變、逃亡、易子而食的精確數字。每一個數字的後麵,都清晰地標注著資料的來源——或是兵部的陳年舊檔,或是地方督撫的緊急奏報。

“自天啟末年至崇禎十一年,據兵部不完全統計,我大明九邊軍鎮,因軍餉不足、糧草不濟而導致的士兵嘩變,共計一百七十三起!有名有姓,餓死、凍死的士兵,共計一萬一千三百餘人!因饑餓而被迫賣掉兵器鎧甲,淪為流寇者,不計其數!”

整個大講堂,雅雀無聲。那些冰冷的數字,背後仿佛站立著一個個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士兵冤魂,在無聲地控訴著。

孫元化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擦掉了黑板上的舊數據,又畫出了一個新的表格。

“如今,顧公治下之新軍,一個普通士兵,月餉白銀三兩,頓頓有肉,人人識字,家有餘錢,可養活妻兒老小五口之家。敢問在座的黃大人,”他突然轉頭,目光銳利如刀,直刺黃道周,“是您口中那虛無縹緲的‘忠義’二字,能讓那些在邊關挨餓受凍的士兵吃飽穿暖?還是這白花花的、被您斥之為‘利’的銀子,能讓他們拿起武器,心甘情願地,為國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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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道周的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他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孫元化沒有停頓,他走向了第二塊黑板。

“第二筆賬,我們來算一算,黃河兩岸的水利。”

黑板上,一張簡單的河南地圖被勾勒了出來。緊接著,一串串同樣血淋淋的數字,被標注在了地圖之上。

“大明立國二百六十年,黃河在河南境內,大小決口共計三百餘次。其中,自萬曆末年起,因朝廷財政困窘,水利失修,決口愈發頻繁。據不完全統計,僅河南一省,在過去二十年間,因黃河水患而淹死的百姓,超過三十萬人!毀棄的田畝,近千萬畝!流離失所,最終淪為流寇者,數以百萬計!”

他頓了頓,拿起一塊浸濕的布,將那些代表著死亡與毀滅的數字,狠狠擦去。然後,用更加粗大的字體,寫下了新的內容。

“去年,河南建設兵團,奉顧公之命,采用新式‘水泥’技術,輔以精密之算學勘探,用時僅僅半年,便修複了長達三百裡之黃河大堤,開墾屯田五十萬畝,安置流民二十餘萬!敢問各位大人,”他的聲音,在寂靜的講堂中,如同洪鐘,“是諸位案頭上那些教人‘存天理,滅人欲’的聖賢文章,能堵住滔滔的黃河決口?還是這些被你們視作‘奇技淫巧’的水泥與算學,能活人無數,讓百萬生靈,免於魚腹之災?”

這一刻,台下那些國子監的學生們,許多人的臉上,已經露出了羞愧和迷茫的神色。他們第一次發現,自己苦讀了十幾年的聖賢書,在這些殘酷的現實麵前,竟顯得如此的蒼......無力。

孫元化的腳步,已經移到了第三塊,也是最後一塊黑板前。

“第三筆賬,我們就來算一算,朝廷的國庫。”

這一次,黑板上隻出現了兩組巨大的數字,一組用紅色的粉筆書寫,一組用白色的粉筆書寫,對比鮮明,觸目驚心。

“白色這邊,是從萬曆末年到崇禎十一年,朝廷為應對遼東戰事和鎮壓內地流寇,所加派的‘遼餉’、‘剿餉’、‘練餉’,三餉總額,共計白銀,一億三千餘萬兩!而這筆錢,最終給國家帶來了什麼?是遼東的節節敗退,是內地的烽煙四起,是民窮財儘,是國庫空虛!”

“而紅色這邊,”孫元化的粉筆,重重地指向那一串嶄新的數字,“是今年,僅僅一年,朝廷通過推行‘一體納糧’、‘官紳一體當差’,以及通過皇家銀行發行戰爭債券、盤活工商業資本,所獲得的新增稅收與財政總額!這個數字,是白銀,三千二百萬兩!而這筆錢,又給國家帶來了什麼?是新軍的建立,是天津工業的興盛,是京津鐵路的通車,是河南流民的安置!”

他放下粉筆,轉過身來,麵對著台下那一張張已經被徹底震撼到麻木的臉龐,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擲地有聲的語氣,做出了最後的陳詞。

“現在,在下也想問一句:何為真正的‘義’?讓百姓流離失所,讓士兵挨餓送死,讓朝廷無錢可用,是為‘義’?還是讓百姓安居樂業,讓士兵衣食無憂,讓國庫錢糧滿倉,是為‘利’?”

“若此‘利’,能救國!能救民!能讓我大明,擺脫內憂外患,重現漢唐盛世!那麼,此‘利’,便是這天底下,最大最大的‘義’!”

無言的震撼!

孫元化的三筆賬,就如同三記呼嘯而至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現場每一個人的心上。那些冰冷、精確、卻又無可辯駁的數字,比任何華麗的辭藻,比任何高深的哲理,都更具說服力!

它將一層溫情脈脈的道德麵紗,給無情地撕開,露出了其背後,那個由財政、民生、軍事所構成的,冷酷而真實的國家運轉邏輯。

高台之上,以錢謙益、黃道周為首的一眾大儒,個個臉色慘白如紙。他們發現,自己引以為傲了一輩子的道德文章、義理思辨,在這些殘酷的現實數據麵前,竟然顯得如此的蒼白,如此的“無用”。

二樓的包廂裡,崇禎皇帝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

他一生之中,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如此清晰、如此直觀地,看到了自己這個龐大帝國的“病曆本”。孫元化的那三塊黑板,就如同三麵鏡子,照出了大明朝那早已腐朽、潰爛的內裡。而顧昭所開出的那張“藥方”,雖然苦口,雖然離經叛道,卻又是如此地,對症下藥!

這一刻,“實學”與“理學”的高下,已然,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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