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少軒強撐著身子打開門。長貴見他臉色煞白，額頭紅腫，頓時嚇了一跳：“掌櫃的，您真不舒服啊！咋不早說哪？瞧您這額頭……被人打了？怎麼回事兒啊？”
常載明見他這副模樣，隻道是自己連累了他，心中內疚不已：“夥計，你先去前麵支應著，這邊的事不可聲張。我和你們掌櫃有些話要說。”
他支走了長貴，隨即拱手一拜：“宋掌櫃仗義！唉，我的事最終還是牽連到您了。本來今日上門還有事相托，如今看來，不能再拖累您了。”
宋少軒一擺手：“這事你彆放在心上。有什麼事，你說。我能幫的，順手就辦了；不能幫，你也彆怪我。”
常載明感激地握住宋少軒的手：“想拜托掌櫃的買四張車票，明日送到童記油莊來。到時隻消說一聲“但願朝陽常照我土”，自然有人接應。不知宋掌櫃可否幫忙？”
宋少軒當即應道：“你們要跑？行，我去買票。但這事我隻是幫忙。票我也不送，你找個人扮做扒手，從我身上偷去就是了。我膽子小，不想招惹麻煩。”
常載明聽他說的在理，便應了下來。兩人匆匆議定細節，常載明便離開了茶館。宋少軒見他走了，這才躺下歇息。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章老三一路飛奔去找崔小辮，卻遍尋不著人影。無奈之下，他隻得直奔街上，一把攔住了大眼劉。
大眼劉聽完章老三報的信兒，有些猶豫的說道：“這事兒咱們怎麼抓？沒個真憑實據，我憑啥下手？”
章老三猛地一拍大腿：“劉爺，您糊塗啊！那邊兩少爺不能抓，粵省會館那個您還抓不得嗎？那主兒後麵可沒辮子！在京城地界兒，您抓一個不留辮子的漢人，這不是現成的由頭嗎？”
“嘿！你小子鬼精鬼精的。”大眼劉一聽，登時眉開眼笑，心裡那算盤珠子劈啪作響：“老子把他往大牢裡一塞，十八般刑具過一遍，還怕他不乖乖按咱們說的招？嘿嘿，這筆錢，老子吃定了！”他越想越得意，這事兒已然十拿九穩！
“爺，您這事兒要是成了，可得記著我的那份兒啊。”章老三瞅準時機，賠著小心開口提醒，語氣裡帶著幾分試探的討好。
哪料大眼劉聽了這話，心裡卻犯起了嘀咕。這趟可是撞上了條從沒見過的肥魚！這一票敲下來的油水，六成得進自己腰包，剩下三成歸崔小辮，章老三頂多隻能分一成。
他心裡細算了算：要說章老三這回確實立了頭功，分他銀子是天經地義。可那崔小辮呢？從頭到尾屁事沒乾，就憑這兩個大少爺，少說也能敲出個八百一千，這崔小辮不是平白就能卷走二百兩雪花銀？
平日裡三五兩的小錢也就罷了，這回可是上千兩的大買賣！讓崔小辮這廢物點心平白沾走一大筆白花花的銀子。大眼劉越想越覺得心尖子疼，這筆賬，怎麼算都劃不來！
“成，你去粵省會館盯著，我帶人在這兒候著。那小子一露麵，立馬給我拿下！趕緊的，過去盯緊了！”
大眼劉先把章老三支使出去辦事，轉頭衝手下弟兄們開了腔，“今兒咱這買賣，崔小辮一分力氣沒出。他倒好，就瞅著我這兒拿得多了眼饞？彆忘了，你們幾個吃喝嚼用，可都是老子自個掏錢養著的！你們說說，這錢還能不能分給他？”
“那當然不能啊！”立刻就有老兵接話，“爺，我今個親眼瞧見，崔小辮一門心思忙著張寡婦那點破事，咱這兒的活兒，他壓根沒搭把手！”
大眼劉聽完，“啪”地把半截煙卷摜在地上，腳一碾：“弟兄們這話在理！今兒這買賣成了，老子請你們涮鍋子，管夠！”
一個油滑的老兵痞湊上前，臉上堆著笑，壓低聲音道：“劉爺，那涮完了鍋子，弟兄們能不能再“提提神”？”說著，手指頭比了個“六”字，往嘴巴邊上虛虛一送。
大眼劉咧嘴一笑，揚手“啪”地拍在他後腦勺上，力道不輕不重：“著什麼急！今兒這事辦妥了，有一個算一個，每人三炮“紅土”，管夠！”
這話一出，那幫兵痞頓時跟炸了窩似的，個個跟打了雞血般嗷嗷直叫，七嘴八舌地罵著崔小辮不地道，那錢絕不能給他一分一毫。
他這點額外的心思，陰差陽錯竟成了崔小辮的護身符。大眼劉一門心思扒拉著能多撈幾成好處的算盤，壓根沒掂量掂量，這回撞上的是不是好捏的軟柿子。
一群人咋咋呼呼往粵省會館趕，剛走到半路，就見章老三急慌慌跑過來，胸口劇烈起伏著喘不上氣，灌了半瓢涼水才嘶聲喊道：“出…出來了！往北河沿去了，快追！”
章老三這趟真是倒了血黴，腿肚子還打著哆嗦，就被大眼劉一把薅住脖領子往前推：“喘個屁！麻溜點，前麵帶路！”
等一眾人跑到北河沿，章老三早已像根煮軟的麵條般癱在地上，有氣無力地抬手指著：“那……那個……”
大眼劉一瞅，嘿，還真是個沒留辮子的！一身洋鬼子打扮，正和常載明握手道彆呢。
他大手一揮：“弟兄們，全給我拿下，先押進大牢再說！”
手下這幫兵痞哪管三七二十一，蜂擁而上七手八腳就把人按了。誰知兩人掙紮得厲害，常載明嘴裡還直嚷嚷：“爾等何人！朗朗乾坤，豈容如此肆意抓人！”
“嘿！爺爺們吃的就口飯！”一個老兵油子啐了口唾沫，手上加了把勁，“咱是奉令拿人！這些年抓的哪個不喊冤？有能耐找我們頭兒說去！”這幫老兵油子滑頭得很，先把自個兒摘得乾乾淨淨
混亂中，突然響起一聲罵聲：“你們是什麼人？可知道我是誰！”
“嘿！他娘的，進去就知道了。”一個新入營的愣頭青正愁沒處顯威風，見那矮個子還敢頂嘴，頓時火起，掄圓了胳膊“啪”地扇過去一個大耳刮子！
抽完還指著他罵：“給我老實點！再敢衝老子瞪眼睛，還抽你丫的！”見對方沒再動彈，才銬上鐐銬，推搡著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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