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七哥的招搖_一家老茶館,民國三代人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27章 七哥的招搖(1 / 1)

常灝南既已歸國,又徹底戒斷了煙癮,宋少軒自覺受人之托,便須忠人之事。常夫人當初托付他的那筆銀錢,他分文未動,更從未起過貪占之念。

如今原主歸來,他立刻將銀兩連本帶利悉數交還,並將常夫人如何暗中籌措、如何懇切相托的經過一一告知。

得知母親為自己默默付出的一切,縱是鐵石心腸也難以不動容,何況常灝南本是個良心未泯之人。悲痛之餘,他暗自發誓,定要拚出一番事業,以求告慰額娘在天之靈,不負她深沉的苦心。

說來也巧,就在他收回這筆銀子後不久,七哥竟突然回來了!此時清廷已然退位,民國肇建。七爺不但拍手稱快,更慶幸自己一身舊案隨之勾銷。時代變了,衙門再也管不著他了。

不得不說的是,這七哥運氣實在太好。先前他靠賭與騙,不僅吞下了李星翰的宅子,連那兩位旗人少爺的房產,也漸漸被他巧取豪奪,握在手中。

誰知清廷一倒,不少遺老遺少紛紛避居津門,租界地產價格隨之猛漲。他手中那四套租界宅院,竟在短時間內價格翻了一倍。

七爺這趟津門之行,吃喝玩樂、揮霍放縱,甚至強占他人妻子,荒唐事做儘。結果不但未曾敗光,反而淨賺三萬多兩白銀,折合銀元足足五萬大洋!這還尚未算上他原有宅院現已漲至五萬大洋的價值。如此荒唐運勢,真叫人無從說理!

七爺回來後,便去尋了常三爺。得知一切果然如自己此前所查,他心中那點舊怨早已煙消雲散。人死如燈滅,何必再為難一個昔日的玩伴?

出乎他意料的是,常灝南聽說他回來了,正四處物色宅子,竟主動找上門來。不但將舊日欠銀如數奉還,更誠懇提出要替他尋一處好房產,作為賠禮與補償。

七哥這人,向來是你敬他一尺,他便敬你一丈。嘴上或許不饒人,行事卻從不叫人吃虧。常灝南如此對待,他心中極是受用。這是真朋友,值得交!

於是,在常灝南正式就任清河鎮陸軍小學教導主任的那天,七爺差人送去了一份厚禮:四個壯漢抬著一方朱漆托盤,上麵竟端端正正放著一口六寸長、三寸寬的金棺材!

這彆具一格的賀禮,寓意著“升官發財”,金光耀目,雖然俗氣,但讓在場賓客無不咋舌驚歎。

這份厚禮僅在常灝南就任當天露了一麵,隔日便被他原封不動地送到了宋少軒處。他唯有一個請求:無論如何,請宋掌櫃儘力替他找回孩子。

“常三爺,這厚禮請您收回。孩子我一定會繼續找,但這禮我不能收。這事本就是我虧欠您在先,尋人是我分內之事。若再收您的禮,我宋少軒成什麼人了?”他言辭懇切,執意推拒。

常灝南卻語氣堅決,不容推卻:“您當初能將那無人知曉的銀兩如數歸還,便已證明您絕非貪財背義之人。這件東西放在您這兒,我放心。”

他略頓一頓,聲音低沉下來,透出幾分遠超年齡的清醒與憂慮:“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如今看似春風得意,可官場浮沉,誰又能保證永遠得勢?這不止是一份禮,更是我為自己預留的一條退路。請您替我收著,倘若有朝一日我走了背字,落魄潦倒,還望您能憑此拉我一把。”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早已超出了尋常人情往來,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托付。宋少軒想起自己初來此地,第一個打交道的便是常三爺,心中不免感慨。

或許,這真是一種緣分。他不再堅持,鄭重地將金棺材收下。來日方長,總有歸還的機會。

常灝南這回倒是真轉了性,言出必踐,答應給七哥尋處宅子,沒幾日便有了著落。他托了齊二爺的門路,稍一打聽,便覓得一處院落。

那宅子修得又新又好,明眼人一瞧便知是內務府的手筆。這京城裡頭,但凡像樣點的新宅院,十有八九都出自他們之手——沒彆的,就是銀子多得沒處使!

可如今不比從前。早年預算年年漲,如今卡得死緊,原先說好的四百萬兩,沒過幾天竟改成了四百萬大洋!一進一出,又折損三四成,滿打滿算隻剩二百多萬。回想去年還實打實撥過八百多萬兩呢!

這一來,裁人減員自是免不了。內務府裡人人自危,各項開支都要縮減,裁撤冗員已成定局。此時若再招搖,豈不是自認油水豐厚、貪墨甚多?衙門裡的彎彎繞繞,誰心裡沒本賬。

於是機靈的都夾起尾巴做人。不但往總管太監那兒塞了銀子打點,自己也刻意裝窮叫苦。

這等紮眼的宅院自然留不得了,倒讓七哥撿了個現成便宜。他進去一轉,頓時眉開眼笑。新宅子有點招搖?正合我七爺的脾氣!

但見青磚壘壁,碧瓦鋪簷,粉牆映日生輝;回廊九曲,長簷如翼,雕花窗欞玲瓏剔透。一彎小橋跨活水,半畝方塘蓄錦鱗,看得七哥連連稱妙。好!原來這戶主人眼光不俗,庭院布置得既風雅又闊氣,很是對咱的脾胃!

五千兩銀子的價碼,更是折了又折,彆說這麼大宅子,就是這布置都不止這些銀子。隻是那戶主急著撇清關係,隻求快些出手,好保住官位,至於損失那隻有咬咬牙了。

七哥平白得了這天大的便宜,心裡頭那叫一個暢快,立馬吩咐下去:大擺流水席,廣迎四方客!

他親自跑到京城有名的酒樓,朝掌櫃的一擺手:“每日開五桌席,連著三日,敞開了辦!隻要是來的,彆問來曆,坐下便給端菜。酒菜隻管似流水一般上,吃完就添,賬嘛,臨了到府上來結就是!”

既是要請,便得講究!七哥特意交代:菜必上好的!香蔥拌雞絲得嫩,得用三黃雞的雞腿肉;塌燒裡脊要外酥裡嫩,扒肉條須濃油赤醬,爛而有型;香芋燉鴨務求湯濃入味。金湯魚翅、佛跳牆這類大件兒更不能少,炭烤野兔、清蒸鱖魚也得安排上!

酒須是地道的紹興封缸陳釀;餐具一律用慶德堂特製的細瓷,席間自然少不了唱曲的姑娘撥弦遞句,陪酒的清倌小姐笑語溫言,總之,七哥這回,是非要把麵子做足、風頭出儘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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