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少軒隨手打開盒蓋，隻見內裡紅綢襯底上，是一套工藝極其精湛的掐絲琺琅彩茶具，珊瑚紅色澤純正，雍容華貴，一看便知絕非凡品。
佐藤在一旁看似隨意地介紹道：“這是貴國乾隆年製的珍品，曾是作為國禮贈予他國大使的。如此重器，正合宋先生您的身份。”
宋少軒心中猛地一沉，出手便是昔日國禮級彆的重寶，這佐藤此番所圖，恐怕遠超他的想象！
“佐藤先生太客氣了，如此貴重的禮物，宋某怎麼敢當？我們華夏有句老話，叫……”宋少軒下意識便要婉拒，話到嘴邊，腦海中卻響起了楊安華急促的提醒：
“收下！而且要表現得貪婪！你必須讓他看到你的‘弱點’！一個愛財的人，總比一個無欲無求、讓人捉摸不透的人更讓他放心。記住你現在的身份是情報員，不是革命誌士，不必在乎風骨麵子，你要演的，就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奸商！”
電光火石之間，宋少軒已心領神會。他臉上瞬間堆起生意人精明的笑容，話鋒隨之一轉，用手將禮盒輕輕推回佐藤麵前。
臉上浮現出一絲忌憚，語氣也變得市儈起來：“有道是“無功不受祿”啊，這般重禮，嘖嘖嘖，佐藤先生。您還是先說說，需要宋某做些什麼？咱們親兄弟明算賬，這不同的事，價錢可不一樣。總不能拿這點東西，就讓我去乾那掉腦袋的勾當吧？不瞞您說，宋某也是見過些世麵的。”
佐藤見他並未斷然拒絕，反而談起價錢，臉上虛偽的笑容愈發濃鬱，連忙擺手：“宋先生，您真是多慮了！我們東瀛乃是禮儀之邦，朋友的快樂便是我的快樂。這純粹是出於對您高升的、真摯的祝福，絕無他意。”
得了吧！你們這群小鬼子，有小禮而無大義。見丈母娘都隻送半拉西瓜，兩串烤雞心能招待朋友喝一壺酒。今天平白無故送來前朝國禮，能安什麼好心？鬼才信！宋少軒心中冷笑連連，麵上卻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原來如此！是在下小家子氣了，佐藤先生莫怪。”他立刻換上一副“卻之不恭”的神情，“既然先生盛情難卻，那宋某就勉為其難收下了。”
話音未落，他已毫不客氣地將錦盒攬到自己麵前，動作乾脆利落。既然你要裝腔作勢，老子也懶得跟你虛與委蛇，不讓你這老小子吃點暗虧，我就不姓宋！
他“啪”地合上盒蓋，順勢往懷裡一抱，隨即起身作勢欲走：“那……要是沒彆的事，宋某就先告辭了，公務繁忙啊。下回，下回一定請您吃飯！”
宋少軒見慣了這等虛偽的伎倆。對同胞，他向來捧著真心客氣，那是血脈相連的情分；可麵對眼前這小鬼子，客氣二字純屬多餘。
佐藤顯然沒吃過這種暗虧，宋少軒臉皮這麼厚，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先前維持的體麵瞬間繃不住，猛地起身按住禮盒，因用力和氣憤臉都紅溫了。心底早已罵開了花：“該死的支那人，狡猾又不要臉，竟敢如此戲弄我！”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怒火，臉上擠出幾分僵硬的笑意：“宋先生，在下此次登門，一來是恭賀您榮膺重任，二來是真心想為您略儘綿薄。您不妨坐下，聽我細說一二？”
宋少軒眉梢一挑，眼底掠過一絲譏誚，語氣散漫卻帶著鋒芒：“哦？原來是有事相求。我說你今日怎麼這般大方，平白無故送這麼厚重的禮。”
佐藤的嘴角不受控製地抽搐了兩下，強壓著不快繼續客套：“聽聞宋先生要著手軍校建設與軍工廠籌備，這兩塊恰好是我方能提供核心支持的領域。先進的設備、成熟的技術，還有亞太最好的軍事教育，我們都能為您提供最好的幫助。”
來了！宋少軒心頭冷笑，果然這幫兔崽子沒安好心。這小鬼子覬覦的，竟是軍校與軍工廠這等關乎根基的大事。
他還未開口，楊安華的聲音已在腦海中急促響起：“答應他！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鬼子的機械咱們能拆能改，你那傳送渠道本就不能直接傳送大型設備，借他們的手搭橋，再好不過！”
得了“家裡”的準話，宋少軒心裡有了底。他抬手將禮盒重重推回佐藤麵前，禮盒邊緣與桌麵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臉上堆起幾分驚慌，連連擺手，語氣帶著刻意放大的惶恐：“佐藤先生，您這是把我往火坑裡推啊！二十一條的墨跡還沒乾呢，張大帥都不敢輕易答應這兩條，我一個後生晚輩，哪有這麼大的膽子？真要是應了這事，日後我出門不得被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祖墳都得讓人刨了！”
他眼底飛快掠過一絲算計，做買賣哪有輕易應承的道理？欲擒故縱，先把難度拉滿，才能摸清對方的底線，抬高要價。好歹也是後世摸爬滾打出來的銷售老手，這點拿捏人心的本事，他熟得很。
看著宋少軒將那套價值連城的茶具退回，且拒絕了他的提議。佐藤非但不惱，心中反而平靜下來，甚至掠過一絲隱秘的得意。
他深知此事絕不簡單，也完全明白宋少軒故作推辭背後的顧忌。但此刻的情景，恰恰是他樂於見到的。他正需要一個契機，來試探出這位迅速崛起的宋先生，骨子裡究竟是個愛國的理想主義者，還是一個可以被收買的、愛錢的現實主義者。
“宋先生，您怎能如此看待我們的善意呢？”佐藤攤開雙手，擺出一副痛心又誠懇的姿態。
“這完全是基於相互幫助的原則。由我們帝國提供先進的設備與技術，幫助貴國建立自己的生產能力，這對你們是天大的好事啊。我們的想法非常純粹，就是希望看到整個亞太地區共同強大起來，唯有如此，才能與西方列強抗衡，爭取應有的地位。我們，是抱著創造共同榮光的崇高目標而來的。”他口中全是充斥仁義道德的謊言，每一個標點都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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