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大的食堂喧囂而充滿煙火氣,正值午餐高峰,人聲鼎沸,各個窗口前都排著長隊。
吳邪端著剛剛打好的、看起來寡淡無味的飯菜——一份青菜,一份土豆絲,二兩米飯——目光在擁擠的大廳裡搜尋著空位。
這具身體的記憶碎片零散而模糊,關於食堂,關於同學,大多籠罩在一層灰暗的、被排斥的陰影裡。
他需要觀察,需要信息,這個看似普通的大學校園,人際關係卻似乎比他下過的某些凶鬥還要複雜險惡。
他最終在靠近角落、臨近垃圾桶的一個位置坐下。這裡相對安靜,也方便他觀察整個食堂的動態。他拿起筷子,動作有些生疏——已經很久沒有用過這種普通的學生餐具了,更多時候是壓縮餅乾,或是胖子用簡陋炊具煮出來的、味道一言難儘但管飽的野外夥食。
飯菜入口,味道確實不怎麼樣,但對於饑腸轆轆的身體來說,已是補充。他安靜地吃著,耳畔過濾著周圍的嘈雜,試圖捕捉有用的信息。
“聽說了嗎?考古係那個吳邪,把吳悠推湖裡了!”
“真的假的?我就說他平時陰陰沉沉的,不像好人。”
“吳悠也太可憐了,剛被認回吳家就……”
“噓,小聲點,看那邊……”
幾聲刻意壓低的議論飄進耳朵,吳邪夾菜的手頓了頓,隨即恢複自然。果然,流言已經傳開了,而且版本對他極其不利。他不動聲色地抬眼,順著那幾人隱晦的視線方向望去。
食堂門口一陣小小的騷動。
一群人簇擁著走了進來,如同眾星捧月。被圍在中間的,是一個穿著乾淨白色毛衣、臉色略顯蒼白的少年,他微微低著頭,額前柔軟的碎發遮住了部分眉眼,顯得格外脆弱無害。
旁邊一個身材胖碩、穿著花裡胡哨t恤的男生正小心翼翼地扶著他,嘴裡不停說著什麼,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關切。
吳邪的瞳孔微微收縮。
王胖子。
儘管年輕了許多,臉上還帶著未曾經曆風沙磨礪的圓潤和……一種他從未在自家胖子臉上見過的、對“吳邪”以外的某人如此小心翼翼的殷勤,但那張臉,那身形,吳邪絕不會認錯。
扶著那蒼白少年的手,堅定而有力。
在胖子的另一側,是一個穿著熨帖的粉色襯衫、容貌極其俊秀的青年,他神色平靜,眼神卻帶著一種疏離的審視,掃過食堂的環境。解雨臣。他看起來和吳邪記憶中的樣子變化不大,隻是少了幾分曆經生死後的沉澱,多了幾分屬於校園頂尖風雲人物的清冷與驕傲。
而在這一小群人的稍後方,一個穿著深藍色連帽衫的身影,如同一個沉默的影子,與周遭的喧囂格格不入。他雙手插在口袋裡,微低著頭,碎發遮住了眼睛,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
張起靈。
吳邪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呼吸有瞬間的凝滯。真的是他們。這個世界的他們。隻是,他們的目光,他們的關切,他們的守護,都落在了那個被簇擁著的、叫做吳悠的少年身上。
原來,在這個世界,“鐵三角”的核心,早已換人了。
吳邪垂下眼,繼續慢條斯理地吃著盤子裡的土豆絲,仿佛那邊引人注目的群體與他毫無關係。然而,他渾身已經繃緊,如同在墓中遇到潛在危險時一樣。
果然,那一行人打好飯菜,正尋找座位時,目光不可避免地掃過了他這個角落。
吳悠似乎無意間看到了他,腳步微微一頓,臉上迅速掠過一絲恰到好處的驚慌和畏懼,身體下意識地往胖子身邊靠了靠。這個小動作立刻引起了胖子的注意。
胖子的視線如同探照燈般掃過來,在看到吳邪的瞬間,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那雙原本透著幾分憨厚和狡黠的小眼睛裡,此刻隻剩下濃濃的厭惡和警惕。
“媽的,真是晦氣,吃個飯都能碰到這掃把星。”胖子毫不掩飾地啐了一口,聲音不大,但在相對安靜的角落,足夠清晰傳入吳邪耳中。
解雨臣也看了過來,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眼神冷淡,像是在看一件礙眼的垃圾。
張起靈……他甚至沒有抬頭,仿佛吳邪的存在,與空氣、與牆壁並無不同。
吳邪依舊吃著飯,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那一行人最終選擇了離吳邪不遠不近的一張大桌子坐下。胖子殷勤地給吳悠拉椅子,遞筷子,嘴裡念叨著:“小悠,你剛退燒,得多吃點,你看你瘦的。這食堂的排骨不錯,胖爺我給你打了倆……”
吳悠柔柔弱弱地笑著:“謝謝胖哥,我吃不了那麼多的。”
“沒事,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下的胖爺我包圓兒!”胖子拍著胸脯。
吳邪安靜地吃著,仿佛置身事外。他需要去添點飯,那個窗口正好在吳悠他們座位方向的前方。他端起空了的飯碗,站起身,目不斜視地朝那個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很穩,速度正常,既沒有刻意加快,也沒有故意放緩。他的目光平視前方,完全沒有看吳悠那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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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經過吳悠座位旁邊,距離至少還有一米多遠的時候——
“啊!”
一聲短促的、帶著驚嚇的輕呼響起。
隻見吳悠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絆了一下,或者說像是被吳邪“帶倒”的風給刮到了一樣,身體猛地一個趔趄,手中端著的湯碗脫手飛出,“哐當”一聲摔在地上,湯汁四濺。而他本人,也順勢柔弱地朝一旁倒去,恰好被旁邊的胖子一把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