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如墨,寒風卷著炊煙在空中凝成那個巨大的“家”字,久久不散。
可就在那一瞬的寂靜裡,小禾的尖叫撕裂了所有溫情——
“哥!地底的鎖……是咱們家的灶……!”
張宇瞳孔驟縮,猛地轉身。
老宅那口用了三十年的鐵鍋正劇烈震顫,鍋底原本被母親每日擦得發亮的符紋,此刻竟如活物般裂開蛛網狀的縫隙,幽綠色的鬼火順著裂縫緩緩滲出,像是從地心深處爬出的舌頭,舔舐著人間最後一道炊煙。
“不對……”符靈·青痕臉色煞白,藍裙無風自動,她死死盯著灶台,聲音發顫,“灶不是灶,是封印眼!張家世代守的不是墳,是這口灶!你們家的火種,是用命續的——你娘燒的不是柴,是壽;你剛才燃的也不是火,是血脈共鳴!火一旺,封印反噬,地脈要崩了!”
話音未落,地麵猛然一震。
哢嚓——
村中百戶人家的灶台同時炸裂,黑煙噴湧而出,鍋碗瓢盆無風自鳴,像在哀嚎。
阿黃狂吠不止,前爪瘋狂刨著灶台下的泥土,刨出一塊青石——上麵刻滿扭曲符文,中央凹槽,形狀竟與母親臨終前塞進他手心的那枚玉佩一模一樣。
張宇心臟狂跳,顫抖著從懷中取出玉佩。
那是母親最後的遺物,溫潤如淚,卻重若千鈞。
他咬牙嵌入凹槽。
轟隆!
青石下沉,地麵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井口。
井壁布滿密密麻麻的人臉浮雕,每一張都扭曲痛苦,嘴唇開合,齊聲低語:
“……餓……要飯……要家……求一口熱飯……讓我們回家……”
陳九踉蹌後退,臉色慘白如紙,手中青銅令寸寸崩裂:“這是……‘萬鬼歸食井’!幽冥道千年布局的‘逆輪之眼’!傳說中,唯有以萬家煙火為引,點燃‘心火’者,才能開啟此井,逆轉陰陽輪回……可你……你竟用‘家火’點燃了它!”
他話音未落,井中黑霧翻湧,一隻蒼白巨手破霧而出,五指如鉤,直抓張宇麵門!
那手沒有溫度,沒有血肉,隻有腐朽的骨節和纏繞的怨念,指尖未至,張宇便覺靈魂發冷,仿佛童年記憶裡的每一頓熱飯、每一句叮嚀、每一聲“小宇,回家吃飯”,都在被這鬼手一點點抽走。
千鈞一發!
藍影一閃,符靈·青痕撲身擋在張宇麵前。
她雙手結印,周身符文燃起幽藍火焰,口中輕念:“以火為契,以心為爐,燃我殘魂,護汝人間煙火——”
她化作一張符紙,自燃成一道火障,正正迎上鬼手。
烈焰灼燒,鬼手發出淒厲嘶吼,瞬間退入井中。
可符紙也在風中化灰,青痕的聲音微弱如絲:
“用……你娘留下的火……反燒封印……否則井開一刻,萬鬼出,人間再無炊煙……人將不人,魂將不歸……”
張宇跪在井邊,渾身發抖。
他終於明白了。
所謂守墓人,從來不是鎮壓亡魂的劊子手。
他們是守灶人,是守那口鍋裡不斷熱飯的人,是守人間煙火不滅的最後一道防線。
而母親每天早起燒火、熬粥、哼著那首“鋤禾日當午”的小調,不是習慣,是儀式,是用生命維持封印的祭禮。
她不是病死的。
她是燃儘的。
“娘……”張宇眼眶通紅,淚水砸進井口,瞬間被黑霧吞噬,“兒子不懂事……可這一次……我來續火。”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板磚之上。
磚麵符痕亮起,那是他最初覺醒係統時隨手刻下的“點化紋”,如今卻成了唯一能承載心火的容器。
“點化啟動——焚灶引!”
心火自他掌心炸開,順著血線湧入板磚,沿著磚麵符痕奔湧而下,直衝井口裂縫。
火焰順著灶台蔓延,整口灶台轟然點燃,火光中,浮現一道熟悉的身影——粗布衣裳,圍裙沾灰,手裡還握著半截柴火。
是母親。
她輕輕哼著那首小調,聲音溫柔如風:“……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火勢越來越猛,灶台劇烈震顫,井中鬼哭狼嚎,無數鬼手伸出,又被火焰灼燒退去。
可那口井,卻在火焰的焚燒下,開始緩緩閉合。
火勢驟然暴漲,宛如一頭掙脫束縛的赤龍,轟然衝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