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深處的縫紉機聲還在響,噠、噠、噠,像是命運的倒計時,敲在每個人的心尖上。
人皮麵具落地,發出一聲悶響,仿佛宣告著某個謊言的終結。
慈心婆婆緩緩站起,佝僂的身影在幽暗中拉出長長的影子,像一株枯死的老樹從墳裡爬出。
她乾枯的手指輕輕拾起那張滲著血絲的人皮,指尖摩挲著,動作溫柔得近乎病態,仿佛那是她最心愛的繡品,是她熬了半輩子才縫成的“新衣”。
“宇兒……奶奶回來了……”
聲音沙啞,卻帶著熟悉的慈愛,像小時候冬夜裡那一碗熱薑湯,暖得讓人心酸。
阿黃渾身炸毛,喉嚨裡滾出低沉的咆哮,四爪死死摳住地麵,一步步往後退。
它不是怕,是本能的恐懼——眼前這具軀殼裡,早已沒有活人的氣息。
符靈·青痕指尖符光暴漲,藍裙無風自動,聲音冷如寒霜:“彆聽她說話!她不是人!她是‘借皮活屍’,魂魄早在百年前就被嫁衣吞噬,如今隻剩執念與怨氣在動!那嫁衣,是用人皮縫的,每一道針腳,都是一條命!”
張宇沒動。
他站在原地,目光死死鎖在婆婆腰間——那裡掛著一枚褪色的香包,布麵發黑,邊角磨損,可那歪歪扭扭的“壽”字,他認得。
那是母親親手繡的。
小時候,母親曾抱著小禾,指著香包輕聲說:“這是娘留給我的唯一東西,她說,壽字要正,心要善,張家的根才不會斷。”
可現在,香包上滲著黑血,像是被什麼東西從內裡腐蝕。
張宇的手緩緩探入懷中,指尖觸到一張泛黃的照片——母親珍藏的全家福。
照片上,奶奶抱著幼年的小禾,笑容慈祥,陽光灑在院前的棗樹上,一切都那麼真實,那麼溫暖。
他還記得母親臨終前的低語:“你奶走時,最後一句話是……‘彆讓孩子們碰陰事’。”
可眼前這個“奶奶”,卻以陰事續命,以百名少女的皮肉為材,縫製不老之軀。
“你說彆碰陰事……”張宇聲音沙啞,眼底卻燃起火光,“可你自己,卻把陰事做到了極致。”
他猛地將照片抽出,貼在那塊曾砸過黃皮子、驅過水鬼的舊板磚上。
心口一熱,一縷赤紅火苗自丹田升起,順著經脈直衝指尖——那是他以家族秘傳“逆契令”點燃的“心火”,是守墓人血脈獨有的燃魂之火。
“點化啟動——照魂燈!”
心火轟然點燃照片邊緣。
刹那間,泛黃的相紙竟如燈紙般舒展,藍焰騰起,照片化作一盞幽光搖曳的燈籠,懸於板磚之上。
光暈灑下,如水般流淌,照在慈心婆婆身上。
“啊——!”
一聲淒厲慘叫撕裂死寂。
婆婆的身體猛地一僵,皮膚如紙般剝落,露出其下層層疊疊、由百張少女臉皮拚接而成的軀乾!
每一張臉都栩栩如生,有的淚流滿麵,有的口唇微張,有的瞳孔渙散,卻都在無聲地尖叫,仿佛被永遠定格在被剝皮的那一刻!
地窖溫度驟降,陰風怒號。
“你們……竟敢……”婆婆的聲音變了,不再慈祥,而是百種聲線重疊,像是百人同時開口,“我縫了九十九張皮,隻差一張——小禾的臉,就能完成‘百魂續命大陣’!我就能真正複活!我就能讓大伯長生!讓張家……永續香火!”
她猛然抬手,指尖銀針閃寒光,厲聲喝出:“百魂纏身咒——出!”
刹那間,地窖四壁裂開,百道黑影如潮水般湧出,全是被她煉化的少女怨魂,披發遮麵,指甲如鉤,直撲張宇!
陰風撲麵,鬼哭遍野。
張宇卻站在原地,手舉照魂燈,藍焰在他瞳中跳動。
他沒有躲。
她們隻是……迷路了。
“你們要的不是活。”他聲音低沉,卻如雷貫耳,“是把彆人往死裡拖!”
心火轟然暴漲,照魂燈的光暈如漣漪般擴散,將百道怨魂儘數籠罩。
藍光中,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扭曲的怨魂,麵容竟漸漸舒展。
有的變成了脖子上纏著紅線、最後一聲“娘”還沒喊出口的孩童……
她們不再是祭品,不再是怨靈。
她們,是想回家的人。
地窖裡,死一般的寂靜。
百道魂影懸浮在空中,藍光映照下,她們緩緩轉頭,齊齊望向那個曾自稱“奶奶”的女人。
其中一道魂,是個穿紅裙子的小女孩,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輕聲開口,聲音細如蚊呐:
“你說……替我們活……”
“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