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綠的火光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山村的夜幕。
風停了,蟲鳴也死了,整個村子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唯有那口老宅灶台上的火焰無聲燃燒,鍋中水麵蕩漾,浮現出一張臉——七歲張宇的臉,眉眼清秀,嘴角卻咧開到耳根,無聲低語,仿佛在重複某個古老的咒誓。
阿黃炸毛狂吠,四爪死死扒住地麵,喉嚨裡發出嗚咽般的警告。
符靈·青痕從張宇袖中閃現,藍裙翻飛,臉色慘白:“那是‘引魂燈’!用你的替身假屍點燃的陰火祭陣!一旦成形,百裡之內所有‘替命符’都會共鳴,三千孤魂將被牽引,為你陪葬——他們要讓你魂飛魄散,連轉世的機會都不留!”
張宇站在院門口,風卷起他破舊的校服衣角。
他死死盯著那張臉,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
那不是他現在的臉,也不是成年後的模樣,而是七歲那年,母親還在世時,坐在灶前喝紅豆粥的那個自己。
記憶如潮水衝開閘門。
他猛然想起青銅棺中那具假屍——那具被“養陰局”用血契秘術塑造的替身,胸口嵌著半塊玉佩。
而他貼身佩戴的另一半,是母親臨終前塞進他手心的遺物。
兩塊玉佩紋路相合,字跡相銜,刻著“張氏守契,七代承命”。
“原來……它用的是我的命,我的名,還有……我的家。”張宇聲音低啞,眼中卻燃起一簇火。
他轉身衝進屋內,一把撕開衣襟,取出那半塊溫潤玉佩,毫不猶豫地塞進手中那塊被點化過的板磚裂痕之中。
這塊磚,曾砸過黃皮子,鎮過筆仙,是他覺醒【點化萬物】後最早點化的靈物,早已通靈,此刻竟發出低沉嗡鳴。
心火流轉,靈力灌注。
磚麵驟然亮起幽藍紋路,一道殘破記憶如幻影浮現——
黑市,陰雨,道袍術士圍成一圈,血符鋪地。
道衣人手持青銅鎖鏈,拖著那具與張宇一模一樣的假屍,高聲念咒:“張宇之名,祭魂為引!割肉千刀,鑄我傀形!”每念一句,便有一名術士割下一塊血肉,烙上符咒。
百人百刀,百咒百祭,最終將“第七代守墓人”之名,強行釘入這具無魂之軀。
“他們不是要殺你。”青痕聲音顫抖,“他們是想用‘張宇’這個名字,煉成一座引魂燈塔——讓天下陰魂認你為‘主’,讓你成為萬鬼開陰的祭品!死一次是命,再死一次是名……你將徹底被抹去,連輪回都不配進!”
張宇沉默。
他低頭看著手中板磚,那上麵的裂痕,正與假屍臉上的傷痕重合。
心火暴燃,記憶徹底貫通。
“所以……它模仿我,不隻是替死。”他緩緩抬頭,眼中寒光如刀,“它是要替我‘活’,替我‘名’,替我‘承命’——然後,在萬鬼開陰那一夜,代替我,獻祭給幽冥道的‘輪回祭壇’。”
難怪母親留下的玉佩會與假屍相合。
那不是巧合,是陷阱。
是有人,早已布下千年局,等著第七代守墓人自投羅網。
“嗬……”張宇忽然笑了,笑聲低沉卻如雷滾過心間,“想用我的名,燒我的家,點我的魂?”
他一把背起昏睡的小禾,阿黃緊隨其後,三人一犬衝進老宅。
灶火已蔓延至房梁,整座屋子化作一座巨大的“引魂陣”,牆上浮現出無數扭曲的“張”字,如同冤魂刻下的詛咒。
空氣裡彌漫著腐香與焦味,那是靈魂被灼燒的氣息。
張宇沒有半分猶豫,將板磚狠狠插入灶口,低喝一聲:“點化啟動——引路燈!”
心火自他掌心暴湧,順著板磚衝入灶膛,竟反向吞噬那幽綠火焰!
火光扭曲,發出刺耳尖鳴,鍋中那張七歲的臉開始崩裂,皮膚如紙般剝落,露出底下層層疊疊的符紙——那是由三百六十五道鎮魂符拚成的內核,每一道都寫著“張宇”之名!
“我的名,不是你們能寫的!”張宇怒吼,抓起灶邊那把母親生前用過的舊掃帚,蘸著灶灰,在牆上一劃而下,寫下大大的“家”字。
心火順著“家”字奔湧,如血脈貫通全身。
那火焰不再是陰綠,而是染上了一絲暖紅,像童年灶火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