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棺碎裂的餘音尚未散儘,天地仿佛凝滯了一瞬。
風停了,灰燼懸在半空,像是被某種無形之力定格。
張宇立於廢墟中央,周身纏繞的青銅鎖鏈緩緩沉入皮膚,每一環符文都隨脈搏跳動,與地脈深處傳來共鳴。
那具微型紙棺虛影浮現在他背後,灰白棺體微微震顫,棺蓋半啟,一角百家被隨無形之風輕輕飄動,宛如呼吸。
【係統提示:靈骸·紙棺載魂——解鎖。
可封印一名亡魂,攜行陽世,時限七日。】
張宇沒動,眼神卻已翻湧如海。
他封的不是厲鬼,不是心魔,而是那個本該在山洪中死去的自己——七歲那年,被瘋道人從濁浪裡撈出、以命換命的“死魂”。
原來他活下來的代價,是另一個“他”替他死在了水底,沉眠千年,隻為今日歸來。
“你封的不是心魔……”青痕悄然浮現,藍裙少女立於殘灰之上,聲音輕得像風穿竹林,“是‘本該死去的自己’。”
話音未落,一道瘦小身影猛地撲來。
“哥!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張小禾撲進張宇懷裡,小臉埋在他胸前,淚水止不住地流。
她陰眼初愈,卻在剛才那一瞬,清晰看到了兩條命軌交彙——一條本該斷於山洪,一條強行續燃至今。
而如今,兩命歸一,氣運重凝,天地為之側目。
張宇抬手撫著妹妹的發,喉結滾動,終是沒說出一句話。
可就在這刹那溫情之際,白裁怒吼如裂帛!
“假主!守墓人豈能容你自選?!”
他十指刻刀齊齊崩斷,斷口處噴出黑霧,化作九千紙針,根根如芒,裹挾著陰風直刺張宇心口!
那些針上刻滿“替命符文”,一旦入體,便可奪舍神魂,篡改命格——這是冥匠族千年秘術,隻為等一個“空白”的守墓人容器。
可張宇不閃,不避。
他隻是緩緩將右手探入背後那具紙棺虛影之中。
指尖觸及的,是一隻稚嫩的小手。
七歲的“自己”被他親手喚出,盤坐在虛空中,濕透的粗布衣仍在滴水,眼神卻如古井無波。
麵對漫天殺機,孩童隻是輕輕抬手,對著飛射而來的紙針,吹了一口氣。
無聲。
無風。
可九千紙針在空中齊齊頓住,隨即寸寸化為灰燼,如雪飄落。
白裁踉蹌後退,第一次,他的臉上浮現出恐懼。
“你……竟真能承載‘雙命’?!”他嘶聲低吼,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顫,“守墓人代代空白,隻為容納冥匠所鑄之棺魂!你怎敢……怎敢以凡人之軀,自封心棺?!”
張宇低頭,看著掌心那滴從眼角滑落的血,已滲入板磚,磚麵浮現出一道裂痕般的符紋。
他抬頭,目光如刀。
“我不是替身,也不是真主。”他一字一頓,聲如雷霆,“我是……張宇。”
話音落下,天地忽暗。
遠處祠堂的焚爐轟然炸裂,街角紙錢鋪的殘灰儘數騰空,在夜空中拚成一道巨大的“棺語真言”——“棺語者,未眠”。
白裁仰頭,麵容扭曲,怒極反笑:“好!好一個自封之主!那你可知她是誰?!”
他猛然指向不遠處蜷縮在地的小折。
少女十指鮮血淋漓,指尖不斷折紙,可每一隻紙鳥剛成形,便“砰”地炸裂,紙屑紛飛如血雨。
她臉色慘白,瞳孔劇烈收縮,仿佛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景象。
“我看見了……”小折忽然抬頭,聲音顫抖如風中殘燭,“我爹……不是被族人殺的……是被‘慈悲天師’親手釘進紙棺……隻因他不肯造‘換魂棺’!”
她雙目湧淚,紙鳥一隻隻在掌心爆開:“他說……‘這一代守墓人太強,必須換魂’……可我爹說……‘魂工不為奴,隻為守’……然後……然後他就被活埋進九重冥紙棺,血祭封口……”
全場死寂。
連風都不敢響。
青痕猛然一震,藍裙無風自動,她望向張宇背後那具紙棺虛影,終於明白:“冥匠族不是仆從……是守墓人的‘魂工’!專為每代守墓人製棺、封魂、續命……我們不是工具……是共命之人!”
“所以……”張宇緩緩轉身,目光落在小折身上。
少女跪在血泊中,十指顫抖,像是撐不住最後一絲力氣。
她不是冥匠族長的私生女,而是最後一位真正的“寫魂血”繼承者——唯有她的血,能喚醒冥匠譜真本,能看見被抹去的曆史。
而此刻,她看見了真相。
也喚醒了禁忌。
白裁麵容驟然猙獰,嘶吼:“閉嘴!你沒資格說這些!守墓人早已淪為傀儡,唯有冥匠才能決定誰生誰死!”
他殘魂暴起,欲撲向小折,誓要滅口。
可張宇一步踏出。
地麵裂開,青銅鎖鏈自地脈中暴起,如龍纏身,將白裁死死釘在半空。
夜風呼嘯,灰燼如雪。
張宇緩緩走向小折,蹲下身,輕輕握住她流血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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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皆裂,血染紙屑。
他低頭,看著那塊從母親手中傳下的百家被,一角仍在紙棺虛影中飄動。
然後,他將小折的雙手,輕輕按了上去。
血,滲入布。
刹那間——
百家被上,浮現出一行行古老文字,由血而生,由痛而現,筆畫如刀刻,墨色如淵,赫然是失傳千年的《冥匠譜》真本最後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