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井口打著旋,吹不散那股從地底滲出的陰寒。
張宇站在原地,草帽碎片緊貼心口,仿佛有千鈞壓進血肉,與那道緩緩浮現的血色紋路交融在一起。
那紋路如根須蔓延,順著經脈爬向四肢百骸,竟與族譜殘頁上的暗紋絲絲入扣,像是兩段斷裂千年的鎖鏈,終於聽見了彼此的回響。
青痕指尖的幽藍符光未散,她凝視著草帽殘片,瞳孔微縮:“這不是普通草編……是‘葬天草’。”她的聲音輕得像雪落荒原,“昆侖墟雪線以上三千裡,寸草不生,唯此草生於凍骨之岩,遇陽即焚,遇陰則活。傳說它是上古守陵人披的蓑衣所化——你父親,一個從未出過村的農民,怎會有這等東西?”
張宇心頭一震。
他想起來了。
每年冬至,父親總在天未亮時獨自上山,說是“祭雪”。
村裡人都笑他迷信,可他從不解釋,背著一捆枯黃的草回來,在灶前默默編成草帽,戴在頭上一整年,風吹日曬也不換。
張宇小時候問過,父親隻說:“這草,認得路。”
原來那山不是後嶺。
那是昆侖餘脈!
“地圖……一直在我身邊。”張宇喃喃,手指顫抖地撫過草帽邊緣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編織紋路——那是被歲月磨平的軌跡,是血脈與土地共同刻下的指引。
小折默默上前,從袖中取出一隻紙麻雀,輕輕按在草帽殘片之上。
她指尖微顫,眼中泛起血絲——“寫魂血”在體內翻湧,但她咬牙撐住。
紙雀吸了一口香灰,忽然輕輕一顫,雙翅緩緩展開,灰紋如墨遊走,竟勾勒出一條蜿蜒路線:自香骨井起,穿七口古井,過三重地煞,直抵昆侖墟底,終點赫然是那口鎮著青銅古鐘的鐘室!
“七井為引,地脈為線,鐘響為令……”小折聲音發虛,“這不是逃命的路,是歸魂的道。”
阿黃突然狂吠,前爪瘋狂刨地,塵土飛濺。
不多時,一塊青磚破土而出,表麵刻滿暗符,已被苔蘚覆蓋大半。
張宇拂去泥土,瞳孔驟縮——
磚上是父親的手跡,墨已泛褐,卻力透磚背:
“宇兒若見此圖,切記——鐘響三聲,魂歸者非親。”
字跡最後一筆,拖出一道斷痕,像是寫到此處時,手劇烈地抖了一下。
張小禾蜷縮在角落,臉色慘白,嘴唇輕顫:“哥……我夢見了……鐘響第二聲時,你站在雪裡,手裡抱著一具和你一模一樣的屍體……他睜著眼,嘴角在笑……可那不是你……那東西,穿著你的皮……”她猛地抱住頭,淚水滑落,“娘在井底喊你名字……她說‘彆回來’……可你還是走了……”
井中,地脈娘的哭聲忽遠忽近,如百魂齊誦:“玉清天師借‘九重香煞’煉胎……實為喚醒鐘下那人……他說那是‘慈悲天師’,可……那屍身跳動的心,是用你娘的血養的……三年陽壽,七寸心脈,喂出一具能吞天道的偽神胎……”
張宇渾身一僵。
母親的血……養的不是他?
那他是什麼?
容器?替身?還是……一把被埋了十七年的刀?
就在這死寂之中,骨童緩緩爬向他,動作僵硬如提線木偶。
他張開漆黑的嘴,嘔出一枚玉片——通體墨青,邊緣刻有古篆,中央一枚血印,赫然與張宇心口浮現的紋路同源。
【叮——檢測到‘血脈信物’,契合‘守陵令·七代承印’】
【‘形意點化·香骨篇’第三階解鎖條件達成】
【是否喚醒先祖戰鬥本能?】
係統提示冰冷,卻在張宇心中點燃烈火。
他低頭看著玉片,又望向香骨井深處——那裡埋著母親的魂,父親的秘密,祖先的詛咒,還有那口沉了千年的鐘。
“鐘響三聲,魂歸者非親……”他喃喃重複,忽然笑了,笑得淒厲而決絕,“可我這具身子,本就不是‘親’的。母親用命換的容器,父親用昆侖草編的命途,九代守陵人流的血——我若不走這一遭,誰配去掀那口鐘?”
他緩緩舉起玉片,鋒刃對準掌心。
血,還未落。
風忽然停了。
井底傳來一聲極輕的“咚”。
像是鐘,被人輕輕敲了一下。
風停了,井底那一聲“咚”還在耳膜裡震蕩,像是從千年的夢中敲來的一記警鐘。
張宇掌心的玉片邊緣鋒利如刃,寒意刺骨,可他眼神已無半分猶豫。
“不是親的……也好。”他冷笑一聲,手腕猛然下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