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味衍之新二)
第四節:澤星·海藻刃
“味航者號”的起落架陷進海藻層時,發出的聲響像鈍刀割革。
蘇木哲踩著艙門踏板落地,靴底立刻被海藻裹住——那觸感軟中帶韌,像踩著浸了油的麻繩,稍一用力,腳下便傳來細密的撕裂聲,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刀刃在反割。他抬手按住腰間酒壺,壺身的“味融”二字正泛著冷光,與澤星的海色撞在一起,濺出細碎的寒星。
“空氣裡有鹽鐵味。”妮特麗的防護服麵罩上凝著層水霧,她抬手抹開,指尖劃過的地方立刻結出細小的冰晶——那是澤星特有的礦物質在作祟,“比潘多拉的焰果漿更烈,能蝕穿普通金屬。”
蘇木哲抽出匕首,刃口輕抵腳下的海藻。匕首瞬間爆發出刺眼的藍光,沿著海藻的紋理遊走,像條受驚的銀蛇。那些被藍光掃過的海藻突然蜷縮,露出底下深紫色的根基,根須間滲出粘稠的液體,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細看竟像淬了毒的鏢。
“味生沒騙我們。”他手腕輕轉,匕首在掌心畫出半圓,將一片試圖纏上腳踝的海藻削斷,“這刀確實認味脈。”斷麵處湧出的汁液濺在靴麵上,發出“滋滋”的聲響,竟蝕出幾個細小的孔洞。
妮特麗已摘下一小片海藻,正用指尖捏著翻看。那海藻邊緣呈鋸齒狀,葉麵布滿透明的脈絡,像極了納美人用的骨刃。她突然將海藻湊到麵罩前,防護服的分析係統立刻彈出數據:“含未知味覺因子,活性極強,接觸空氣後可在十息內變異三次。”
“比變臉還快。”蘇木哲皺眉,突然注意到妮特麗的指尖沾了點海藻汁液,那處的防護服正在變色,從銀白轉為暗藍,“小心!”他猛地拽過她的手腕,匕首在兩人之間劃出道藍光,將那滴汁液劈成兩半,“這鬼東西會順著味脈爬。”
妮特麗的指尖在防護服內側按了三下,變色的地方立刻泛起白煙,那是內置的淨化係統在運作。“剛才嘗了點。”她的聲音透過麵罩傳來,帶著點金屬的冷,“鹹裡裹著甜,甜裡藏著澀,像被海水泡過的青銅劍,既有鏽味,又有鋒芒。”
他們沿著海藻島嶼的邊緣前行,腳下的“地毯”越來越軟,偶爾能踩到堅硬的凸起,像是埋在底下的礁石,又像是某種生物的骨甲。遠處的海麵上浮動著巨大的海藻群,有的如展開的帆,有的似倒懸的劍,在風中發出“嗚嗚”的聲響,竟像千軍萬馬在列陣。
“那裡有活物。”蘇木哲突然止步,匕首指向左前方的海藻叢。那裡的葉片正在不規律地顫動,不是被風吹的,是被某種東西撞的。他示意妮特麗退後,自己則矮身前進,靴底碾過海藻的聲響被海風吹散,隻剩匕首劃破空氣的輕鳴。
撥開最後一層海藻時,他看見一群透明的魚。它們的身體像淬了冰的玻璃,遊動時會折射出陽光,體內的綠色液體隨動作晃蕩,像極了融化的翡翠。最奇特的是它們的嘴,不是普通的開合,而是如鋸齒般上下錯動,啃食海藻時發出“哢噠”聲,像有人在暗處磨齒。
“味道精華在肚子裡。”妮特麗不知何時跟了上來,手裡舉著味覺分析儀,屏幕上的波形圖跳得極快,“這種液體能中和海藻的澀味,就像……”她頓了頓,突然笑了,“就像給凶刀配了鞘。”
蘇木哲突然覺得掌心的匕首在發燙。他低頭,看見刃口映出的海麵正在翻湧,不是波浪,是某種東西在水下移動——那陰影很大,像座正在移動的礁,所過之處,海藻紛紛向兩側分開,露出底下深不見底的藍。
“來了。”妮特麗的聲音壓得很低,手已按在箭囊上。她的指尖在三支箭上快速點過,最後停在那支淬了焰果漿的箭上,“焰果漿的烈,或許能逼出它們的底。”
水下的陰影猛地停下。海藻層開始劇烈起伏,像被煮沸的水。蘇木哲突然想起資料裡的描述:澤星生物以海藻為食。他將匕首橫在胸前,青銅酒壺的震動越來越急,壺裡的新百草釀像是要破壺而出——這是遇強則強的征兆,比任何警報都真切。
當第一隻章魚生物的觸手破開水麵時,蘇木哲聞到了一股奇異的味——既像陳年的鏽鐵,又像剛開刃的刀。那觸手帶著吸盤的端麵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分泌出的粘稠液體滴落在海藻上,立刻蝕出一個個小洞,白煙嫋嫋。
“是敵是友?”妮特麗的箭已搭在弦上,弓弦崩得筆直,發出細微的顫音。
蘇木哲沒說話,隻是將匕首反轉,刃口朝下。他看見那些章魚生物的眼睛在轉動,瞳孔裡映著他和妮特麗的影子,竟沒有絲毫凶光,隻有一種……好奇?就像當年他第一次看見潘多拉的焰果漿時,眼裡的神色。
他突然從背包裡摸出塊烤好的混血穀物,扔向最近的那隻章魚生物。穀物在空中劃過道金黃的弧線,被一隻觸手穩穩接住,送入口中。
下一秒,那章魚生物的身體突然爆發出刺眼的藍光,比蘇木哲的匕首還亮。它發出一聲悠長的鳴叫,那聲音裡沒有敵意,隻有一種……滿足?像劍客終於找到趁手的兵器時,發出的輕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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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特麗的箭緩緩放下。弓弦的顫音漸漸平息,與章魚生物的鳴叫聲交織在一起,在澤星的海麵上回蕩,像一曲剛譜成的刀譜。
蘇木哲笑了笑,將青銅酒壺解下來,往地上倒了點新百草釀。酒液滲入海藻層,立刻騰起淡金色的霧,那些章魚生物聞到味,紛紛向這邊聚攏,觸手上的吸盤輕輕顫動,像在叩門。
“看來,這趟見麵禮沒送錯。”他轉頭看向妮特麗,陽光透過她的麵罩,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澤星的味道,比想象中更懂規矩。”
妮特麗沒說話,隻是從背包裡拿出采集袋,開始收集不同種類的海藻。她的動作很輕,像在拾起散落的兵器,每片海藻都被小心地分類,貼上標簽——不是名字,是它們在剛才那短暫對峙中,露出的“招式”。
遠處的海麵依舊湛藍,海藻在風中搖曳,像無數柄插在地上的劍。蘇木哲知道,這隻是開始。澤星的味道藏在海底,像埋著的寶藏,也像等著出鞘的刀,而他和妮特麗,就是來拔這刀的人。
他彎腰,將匕首重新插進鞘裡。刃口的藍光漸漸褪去,隻剩下冰冷的金屬色,映著妮特麗忙碌的身影。青銅酒壺裡的新百草釀又開始輕輕晃動,像在催促,又像在期待——下一場味道的對決,已經不遠了。
第五節:實驗室·味鬥場
“味航者號”的實驗室裡,金屬鏽味混著海藻的腥甜,像剛打完一場硬仗的兵器庫。
蘇木哲將海水樣本注入分析儀時,指尖的老繭刮過儀器邊緣,發出細沙擦鐵的聲響。屏幕上的數據突然跳成亂碼,淡綠色的海藻汁液順著試管壁往下淌,在金屬台麵上蝕出彎彎曲曲的痕,像某種兵器劃過的軌跡。
“澤星的礦物質在較勁。”妮特麗正用銀刀剖海藻,刀刃起落間,海藻的纖維被劈成細如發絲的條,“就像兩派高手過招,誰都不肯讓誰。”她抬手抹了把額角的汗,汗珠滴在案板上,立刻被海藻汁吞沒,騰起一小團白霧。
蘇木哲突然抓起試管,將半管海水潑向旁邊的青銅酒壺。壺身“滋啦”一聲騰起金霧,那些亂竄的礦物質遇著新百草釀的醇厚,竟像被收了兵器的悍匪,瞬間溫順下來。他盯著壺壁上浮現的紋路——那是兩種味道交鋒的痕跡,密得像張網,“伊尹說過,‘水火相濟,味乃和’,原來在星際間也管用。”
實驗室的警報突然尖嘯。不是外敵,是溫度驟升——種植艙裡的混血種子不知何時瘋長,根須衝破艙壁,纏上了溫控線路。那些根須泛著詭異的紫,是吸了澤星海藻的汁液,此刻正發出滋滋的響,像在啃食金屬。
妮特麗的箭瞬間出鞘。焰果漿淬過的箭頭劃破空氣,精準地射斷最粗的一根根須。汁液濺在地上,竟燃起幽藍的小火苗,燒得金屬台麵劈啪作響。“是澤星的味脈在搶地盤。”她箭尖一轉,又挑斷幾根根須,“它們不想讓混血種在這裡紮根。”
蘇木哲已摸出匕首,刃口貼著根須遊走。藍光所過之處,根須立刻蜷成一團,像被繳了械的對手。他突然發現,這些根須的斷口處滲出的汁液,與澤星章魚生物的分泌液有幾分相似——都是帶著活氣的霸道,“說不定……能讓它們搭個橋。”
他轉身衝向儲存艙,妮特麗立刻跟上。兩人穿過懸浮的試劑瓶,瓶身碰撞的脆響像暗器破空。當蘇木哲抓出那罐章魚分泌液時,妮特麗已將焰果漿調成了淡金色——那是納美人用來中和異種味道的秘招,比任何解藥都靈。
“賭一把?”蘇木哲將分泌液往根須上倒時,手微微發顫。這是在玩火——兩種陌生的味脈強行融合,搞不好會炸了整個種植艙。但他看見妮特麗的箭正指著艙頂的滅火裝置,眼神裡的決絕像壓上了全部家當的賭徒,“乾了。”
分泌液與根須汁液相遇的刹那,實驗室的燈突然爆滅。黑暗中響起“嗡”的一聲,像千柄劍同時出鞘。蘇木哲摸到妮特麗的手時,她的指尖冰涼,卻攥得很緊——兩人的脈搏在黑暗裡同頻跳動,像在給這場味鬥倒計時。
燈再亮起時,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些根須竟長成了半透明的網,網眼間掛著晶瑩的珠——是澤星礦物質與混血種汁液凝成的晶,嘗起來既有海水的清冽,又有地球穀物的綿甜。章魚生物的分泌液在網間流轉,像條銀線,將所有味道串成了整體。
“是共生。”妮特麗的聲音帶著顫,她摘下一顆晶珠,珠麵映出兩人的影子,像被封在琥珀裡的刀客,“它們找到共存的法子了。”
蘇木哲突然大笑,笑聲震得試劑瓶叮當亂響。他抓起那顆晶珠扔進嘴裡,味道在舌尖炸開的瞬間,竟想起了地球老家灶台上的鹹菜壇子——那是時間熬出來的和解,與此刻的味道異曲同工。“這招‘味脈牽絲’,比任何武功都厲害。”
實驗室的金屬鏽味漸漸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新的香——像海藻在青銅壺裡泡澡,又像穀物在星海裡紮根。蘇木哲看著那些交織的根須,突然明白聯盟讓他們帶混血種的用意:不是征服,是搭橋,用味道的筋骨,架起穿越星際的橋。
妮特麗正將新凝成的晶珠裝進玉盒,動作輕得像在收刀入鞘。“澤星的章魚生物,說不定早就知道這招。”她抬頭時,眼裡的光比晶珠還亮,“它們送分泌液,不是討好,是遞招,想看看我們有沒有接招的本事。”
蘇木哲摸出青銅酒壺,往裡麵丟了顆晶珠。壺裡立刻傳來清脆的碰撞聲,像有新兵器入了庫。他知道,這場實驗室裡的味鬥隻是序幕,真正的硬仗,還在後麵的星海裡等著。但此刻握著妮特麗汗濕的手,聞著那股新生的香,他突然覺得——再烈的味脈,也敵不過“懂”字這把軟劍。
窗外的澤星依舊藍得像塊淬了火的鋼,而飛船裡的味道,已經悄悄變了。就像兩把曾對峙的刀,此刻終於找到了同鞘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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