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帶著一絲疲憊抱著實驗記錄本走進圖書館,昨夜恒溫箱的涼意還殘留在指尖。助教那句“數據很漂亮”還在耳邊,可蘇倩倩的冷笑更清晰。我得補上理論依據,不能隻靠實驗結果說話。
《人體免疫學》在三樓醫學區靠東的架子上,我照著索書號一格格找過去。書脊上密密麻麻的黑體字看得人發悶,翻出來那本原版教材厚得像塊磚,圖示灰暗,文字擠得幾乎沒留白。我皺了皺眉,正想坐下抄幾段,不遠處傳來壓低的議論。
“有些人啊,實驗數據來路不明,書也未必看得懂吧。”
是蘇倩倩的聲音。她抱著一摞書站在拐角,目光斜斜掃過來,嘴角翹著,沒笑出聲,卻比笑更刺人。
我咬了咬下唇,雙臂不自覺將書抱得更緊些,轉身往角落走。那張靠窗的桌子我常坐,電源近,光線好,角落的插座雖然鬆,但插頭歪一歪就能穩住。可今天,管理員站在桌邊,手裡拿著登記板。
“這位同學,這個位置已經被預約了。”她語氣乾脆,像是早有準備,“係統記錄顯示,從早上八點起,使用者是林溪——等等,你就是林溪?”
我愣了一下,“是我,但我沒預約。”
“那係統怎麼會……”她低頭核對,眉頭越皺越緊。
我抿了抿唇,沒解釋。解釋從來沒用過。我默默拉開書包拉鏈,準備把本子收進去。
就在這時,走廊儘頭傳來腳步聲。不急不緩,踩在木地板上像節拍器。江逾白走過來,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截腕骨。他沒看我,而是把手機遞向管理員,屏幕亮著,是圖書館的預約界麵。
“用戶名,林溪。”他輕聲說,“預約時間,淩晨三點十七分。”
管理員瞪大了眼,“這……係統確實有記錄。”她翻了翻手裡的名單,“可臨時預約需要權限審批,普通學生不能直接操作後台。”
江逾白沒多說,隻收回手機,順手幫我把椅子拉出來,“係統有時候會自動匹配長期使用記錄。”他語氣平淡,像在陳述一個常識。
我坐下,沒道謝,也不敢抬頭。可餘光還是掃到了他袖口——那裡有一點淡藍的墨漬,像是蹭上去的,邊緣暈開一小圈,像水滴落在紙上。
他走了,坐到斜對角的位置,翻開一本厚書,低頭寫寫畫畫。我沒再看他,可那抹藍色卻在腦子裡揮之不去。
我重新翻開《人體免疫學》,打算硬著頭皮啃下去。可剛翻到目錄,就發現手感不對——紙頁太光滑,顏色太亮。我愣住,翻回封麵。
這不是原版。
是全彩插圖版。
書頁邊緣還帶著新書的折痕,翻開扉頁,借閱卡上寫著“江逾白”,歸還日期是昨天。我心跳快了半拍,手指不自覺地翻到第一頁。
一張便利貼夾在中間。
“第137頁,t細胞路徑圖更清晰。”
熟悉的清瘦字跡,淡藍色的墨水,和實驗服內袋紙條如出一轍。
我猛地抬頭,看向江逾白的方向。他正低頭翻頁,袖口一揚,那點藍漬在光下微微反光,和我手裡的便利貼,是同一種顏色。
我低頭,從書包夾層掏出那張實驗服裡的便簽,和書中的便利貼並排放在桌角。兩張紙靠在一起,墨色幾乎分毫不差。我甚至能想象他坐在燈下,一筆一劃寫下“t細胞路徑圖更清晰”時的樣子——認真,安靜,像在做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可這不該是自然的事。
他為什麼知道我看不懂原版?
為什麼偏偏換這本書?
又為什麼,淩晨三點,替我預約座位?
我盯著那兩張紙,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便利貼邊緣。窗外的光移了一寸,照在江逾白的側臉,他睫毛在紙麵上投下一小片影子,筆尖沙沙地動著,像是在抄什麼文獻。
我忽然想走過去問他。
可剛動了動肩膀,他又翻了一頁書。
動作很輕,卻讓我看清了扉頁背麵——那裡有一行極小的鉛筆字,被手指匆匆抹過,但仍能辨認出四個字:
“林溪適用”。
我屏住呼吸,心跳像被什麼攥了一下。
他沒抬頭,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隻是合上書,輕輕放在桌角。然後起身,收拾東西。經過我桌邊時,他腳步頓了半秒,沒說話,也沒看我,隻是指尖在桌沿輕輕一點,像是提醒什麼。
一張紙片從他書頁間滑落,飄到我腳邊。
我低頭撿起來。
是圖書館後台係統的權限申請表。
申請人:江逾白。
審批欄已蓋章,用途一欄卻空白著,隻在右下角用鉛筆寫了幾個小字:
“臨時授權,用於資源匹配”。
我捏著那張紙,指尖發燙。
他走出閱覽區,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陽光正好照在他剛才坐過的位置,桌麵上還留著一點藍墨的印子,像是他存在過的痕跡。
我低頭,把兩張便利貼並排夾進筆記本。
剛合上本子,筆尖忽然一滑——
我下意識伸手去扶,指尖卻碰到了桌角未乾的筆記。
藍色的墨水,在紙上暈開一小團,像一朵無聲綻放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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