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斜斜地切過圖書館的玻璃門,在走廊地磚上拉出一道明亮的分界線。我抱著筆記本走出來,指尖還殘留著墨水未乾的微黏感。那團暈開的藍,像一滴沒來得及收攏的情緒,洇在紙頁邊緣,也洇在我心口。
我沒回頭,也沒再看那個曾留下藍墨印子的座位。兩張便利貼安靜地夾在本子裡,一張寫著“第137頁,t細胞路徑圖更清晰”,另一張是實驗服口袋裡發現的“標簽朝外,便於掃描”。它們並排躺著,像是某種證據鏈,而我正站在拚圖的中途,不敢輕易下結論。
食堂在東區二樓,人聲從樓梯口就湧上來。我照常選了靠窗的位置,背對人群,把餐盤擺成一個規整的矩形——湯在左,飯在右,筷子橫放,像一道防禦工事。我低頭翻開筆記本,想把剛才漏記的文獻編號補上,筆尖剛觸到紙麵,忽然頓住。
我其實……是在等一個人出現嗎?
這個念頭冒出來時,我自己都愣了一下。目光不自覺掃向門口,又迅速收回,假裝專注寫字。可筆尖又滑了一下,那團藍墨再次暈開一點,像心跳漏拍後的餘震。
我合上本子,深呼吸。
就在這時,腳步聲由遠及近,帶著熟悉的節奏。不是江逾白,是蘇倩倩。她端著餐盤走過來,嘴角微揚,眼神卻像在打量獵物。
“喲,這不是昨晚靠後台特權占座的林同學嗎?”她聲音不大,剛好能讓周圍幾桌聽見,“今天怎麼不繼續靠關係,把食堂也預約了?”
我沒抬頭,手指卻悄悄壓住了筆記本邊緣。
她沒走,反而朝我這邊逼近一步。餐盤傾斜,湯碗晃了晃。
“哎呀——”
她“不小心”一撞,碗沿翻轉,滾燙的湯汁直衝我手背潑來。
我本能縮手,但更先反應的是身體——整個人撲向桌角,護住筆記本。湯液濺在袖口,熱意刺皮膚,可我顧不上疼。那本子上有兩張紙,有他留下的字,有藍墨的痕跡,有我還沒理清的線索,不能毀。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色文件夾橫空而出,精準擋在湯流前方。
“啪”的一聲,湯汁潑在硬殼封麵上,順著邊角滴落。江逾白站在我身側,手臂伸直,擋出一個近乎護盾的姿勢。他沒看我,目光落在蘇倩倩臉上,聲音冷靜得像在讀實驗數據:
“林溪的論文草稿,沾水就報廢。”
空氣靜了一瞬。
蘇倩倩僵在原地,手還扶著空碗,臉色變了。周圍幾桌原本看戲的人,也收了笑。江逾白的語氣沒有情緒,卻自帶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感,仿佛他不是在維護誰,而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他收回文件夾,輕輕放在桌上。封麵印著“免疫學課題組中期報告”,右下角一串小字:jybx03。編號像某種暗語,我沒細看,隻盯著他袖口——那裡乾乾淨淨,一絲湯漬也無,仿佛剛才那一下擋擊,是他早已預演過的動作。
“紙巾。”他遞來一包,動作自然得像每天都會這麼做。
我接過,指尖碰到他手指的瞬間,一滑。
紙巾袋邊緣,兩張粉色小券飄了出來,一張落在我腳邊,另一張被我鞋尖輕輕壓住一角。
我低頭,看清了上麵的字。
“雙人營養套餐兌換券”。
日期:連續三天。
時間:1147。
領取窗口:b區3號。
我的呼吸慢了一拍。
他替我預約座位是淩晨三點,而他連續三天在1147排隊領雙人餐……這些時間點像被誰精心校準過,不是巧合,是習慣,是刻意。
我蹲下撿券,指尖發顫。不是因為燙傷,不是因為羞辱,而是突然意識到——他早就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做了太多“多餘”的事。
他沒等我道謝,也沒解釋,轉身就朝取餐口走去。背影筆直,步伐穩定,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捏著兩張券,沒追上去。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桌角那本染了藍墨的筆記本上。我把午餐券對折,塞進夾層,壓在那張寫著“t細胞路徑圖更清晰”的便利貼上麵。三張紙疊在一起,像一層層剝開的真相。
我低頭看自己的手——袖口被湯汁浸濕了一小塊,皮膚泛紅,有點刺痛。可真正發燙的,是藏在筆記本裡的那兩小片粉色紙。
原來他不是偶爾路過,不是順手幫忙。
他是每天都在等,等一個能和我“偶遇”的時間,等一個能遞出雙人餐的借口。
我抬眼望向取餐口的方向。他正排隊,背對著我,校服肩線筆直。前麵還有三個人,他安靜地站著,手裡拿著一個空餐盤。
我忽然想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問一句:
你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在計劃這些“巧合”了?
可我沒動。
就在這時,他似乎感應到什麼,微微側頭,目光掃過食堂,輕輕掠過我這邊。
我沒躲開。
他也沒多看,隻是抬起手,用指節輕輕敲了敲取餐台邊緣,像是在確認時間。
然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筆,低頭在餐盤邊緣寫了點什麼。
我看不清字,隻看見那支筆的墨色,是淡藍的。
和我本子裡的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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