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還倒扣在腿上,陽光透過車窗在紙麵留下一道斜長的光斑。我抬手將它翻過來,屏幕已經暗了,但我知道那張機票還在那裡,紐約,三個月後,我的名字。
可現在,我不是要去紐約。
江逾白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時,天剛亮。他說:“判決下來了,最高法維持原判。”
我沒出聲,隻是把手機貼得更近了些。
“我在法院門口等你。”他頓了頓,“穿暖一點。”
我到的時候,外麵已經圍了不少人。記者舉著設備,鏡頭齊刷刷對準法院大門。我剛下車,就有聲音喊我名字。閃光燈亮起來,問題一個接一個砸過來。
“林律師,您覺得這個判決能改變什麼?”
“會不會有人報複您?”
我腳步沒停,目光掃過人群邊緣。他在那兒站著,西裝筆挺,手裡捏著一份文件,看見我時微微頷首。
我朝他走過去,手不自覺地輕撫小腹。不是緊張,隻是想確認一下——那個小小的生命,也在聽著這個世界給我們的回應。
“各位。”我的聲音比想象中穩,“這個結果不屬於我一個人。它屬於每一個曾經被抄襲、被忽視、卻依然堅持寫下自己名字的人。”
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人群像被劈開一樣向兩邊退去,江逾白衝了過來。他呼吸微亂,領帶歪了一點,手裡高高舉著那份複印的判決書。
“江太太!”他一把將我拉進懷裡,手臂結實有力,擋開了所有鏡頭的角度,“這是我們的第一個‘聯合判決’!”
我愣住,隨即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低頭看我,眼睛亮得不像話,“怎麼,不信?白紙黑字寫著呢,原創權利歸屬明確,侵權方賠償並公開道歉。一字不差,全按你的訴求來的。”
記者們立刻圍上來,話筒幾乎要戳到臉上。
“江先生,請問您剛才稱呼林律師為‘江太太’,是正式對外承認婚姻關係嗎?”
“你們是不是已經領證了?”
“林律師接下來會回歸家庭嗎?畢竟……”那人視線往下瞟了一眼,“孕婦需要靜養。”
我眉頭剛皺起,江逾白已經側身站到了我前麵。他沒有發怒,也沒有回避,隻是把手裡的文件夾輕輕一轉,擋在我和鏡頭之間。
“她不需要回歸任何地方。”他的聲音不高,卻足夠清晰,“她一直都在往前走。”
然後他轉過身,牽起我的手,十指交扣。
有人眼尖,忽然喊了一聲:“等等!他口袋裡那是什麼?是不是孕檢單?”
鏡頭瞬間調轉方向。
我下意識想抽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彆怕。”他低聲說,聲音隻落進我耳朵裡,“他們拍不到你的心跳。”
接著,他抬起頭,麵對所有人,語氣坦然:“是的,我們要有個孩子了。第一件事,是帶他去古籍店,挑一本最老的童話書。”
現場安靜了一瞬,隨即爆發出一陣低低的議論聲。
“所以林律師還會繼續執業?”
“這是否意味著您不會因為懷孕退出維權一線?”
我正要開口,江逾白卻先動了。他鬆開我的手,從公文包裡取出一本書。
深褐色封皮,邊角磨損,書脊上的字跡已經模糊。但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版權法史》。
當年在圖書館,我借了整整一個學期。有次還書遲了三天,管理員皺眉說我該買一本。後來再去找,圖書館的副本被劃得不成樣子,隻能作廢。
沒想到他還留著。
他翻開扉頁,一張便簽紙貼在那裡,字跡熟悉:
“給未來的林律師兼林媽媽。”
我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摸了摸那頁紙。指尖有點涼,心口卻熱了起來。
“走吧。”他合上書,重新放進包裡,然後牽起我的手,“我們去古籍店。”
“現在?”我問。
“不然呢?”他笑了下,“寶寶總得有第一本書吧?而且,”他回頭看了一眼法院大門,“人家都給我們判了勝訴,咱們不能辜負這份判決。”
我們沿著街道慢慢走。陽光正好,照在路邊的梧桐葉上,斑駁地灑在地上。他的步伐很穩,始終讓我走在內側。
走到路口等紅燈時,一輛快遞車駛過,卷起一陣風。他的西裝外套被吹開一角,裡麵口袋露出半張紙——確實是孕檢單,日期是我上次複查的時間。
我看了他一眼。
他察覺到,不動聲色地整了整衣服,卻沒把那張紙收進去。
“故意的?”我低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