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機震動了一下。
我沒在意,隻覺得那點動靜像風吹過樹葉,轉瞬就散了。江逾白低頭看了眼屏幕,沒點開通知,反而迅速把手機遞給了旁邊的技術人員。那人愣了愣,低頭掃了一眼,臉色微變,快步走向燈光控製台。
我這才察覺不對。
雕塑前的氣氛原本安靜莊重,陽光正斜照在底座上,可投影遲遲沒有出現。幾個工作人員圍在控製屏前低聲交流,有人抬頭看了看天,又回頭調整設備角度。
“差兩度。”一個戴眼鏡的男生皺眉,“太陽偏了,光線穿不過摩斯凸點,字形拚不全。”
人群開始小聲議論。校慶流程卡在這裡,誰都不好說什麼,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再拖下去隻能跳過這個環節。
我盯著底座上的紋路,那些凸起的小點密密麻麻,像是某種密碼。忽然認出其中一段——“今天食堂沒香菜”。
那是大一冬天的事。那天我在食堂窗口前猶豫要不要打青椒炒肉,順口說了句“彆放香菜”,第二天江逾白遞給我一份便當,裡麵果然一點香菜都沒有。我以為是巧合,後來才知道,他記住了。
原來不止是那次。
我蹲下身,指尖輕輕劃過另一串編碼:“習題冊第三頁錯了。”那是我唯一一次主動問他題目,寫在微信裡的話。還有“傘忘在教室了”、“明天降溫”、“你頭發亂了”……這些零碎片段,全被刻進了這座雕塑的底座。
他把我們的聊天記錄,做成了永恒。
“能手動調角度嗎?”我問。
技術人員搖頭,“雕塑固定死了,不能動。除非……輕微傾斜基座,讓光線對準第一排凸點。”
我說:“我來。”
沒人攔我。我站到基座側麵,雙手貼住冰涼的金屬麵,用力往前推。江逾白立刻站到另一邊,和我一起施力。雕塑微微晃動,發出低沉的摩擦聲,終於向前傾了不到五度。
“夠了!”控製台那邊喊了一聲。
所有人抬頭望向天空。
正午的陽光穿過雲層縫隙,筆直落下,照在底座凸起的摩斯點陣上。光斑在地上緩緩移動,像被無形的手一筆一劃描出來。
先是,然後yx,接著是心跳符號,jy,最後是forever。
整行字完整浮現,清晰得如同刻在地上。
圍觀的學生發出輕呼,有人拿出手機拍照,有人小聲念出那行光影文字。我站在中間,影子正好蓋住“yx”三個字母,仿佛我也成了這句話的一部分。
江逾白站在我身旁,沒說話,隻是看著地上的字,嘴角一點點揚起來。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七年前,我們之間隔著整個校園的距離;七年後,我們的名字被陽光寫在同一片地上。
可就在這時,雲層又移了過來,光影慢慢變淡,最後徹底消失。
人群有些騷動,有人遺憾地歎氣,有人已經開始轉身離開。技術人員急著重新調試,但太陽位置已經變化,短時間內無法複現剛才的效果。
“沒關係。”我說。
聲音不大,但周圍靜了下來。
我轉身看向雕塑正麵。它是一對抽象的人形剪影,一高一矮,並肩而立,中間留出一道弧形空隙,像是為牽手預留的空間。而在兩人胸口交彙的位置,有一塊小小的合金嵌板,表麵光滑,和其他部分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