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手機屏幕,江逾白那句“晚上想吃什麼?我去買”還停在對話框裡。我回了“粥就行”,又補了個“熱的”。他沒再發消息,但我能想到他看到後會點頭,然後轉身就走。
我把手機塞進外套口袋,拉好拉鏈,走出宿舍樓。風有點涼,但陽光很好,照在臉上不刺眼。頒獎禮七點開始,現在剛過六點半。路上人不少,都是往禮堂去的,有人拎著相機,有人穿著正裝,腳步輕快。
我走得慢。住院這幾天落下的事太多,論文改到昨天才交,今天這個獎原本可以不來領,教授說讓我休息。可江逾白昨晚發消息說:“你會想來的。”
我沒問他為什麼這麼肯定。
禮堂已經坐滿了。我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前排有人回頭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我沒太在意,低頭整理袖口。台上正在調試ppt,投影打在大屏幕上,是本次學術成果展的標題頁,藍色底紋,字體端正。
主持人上台說了幾句開場詞,接著就是獲獎名單公布。我的名字出現在第三組,研究方向是模型優化與數據重構。我站起來時,聽見旁邊有人小聲說“就是她”,還有人鼓掌。我走上台,接過證書,對著鏡頭笑了笑,很快下台。
接下來是優秀項目展示環節。輪到我們課題組時,主持人點了江逾白的名字。他從後排起身,穿過人群走到台上。他穿了件深色襯衫,袖子挽到手肘,走路很穩。接過話筒前,他朝我這邊看了一眼。
我低下頭,又抬起來。
ppt翻到了第一頁,是我們課題的名稱和成員名單。一切正常。第二頁是研究背景,第三頁是技術路線圖。我看著屏幕,手指無意識地碰了下耳垂。
第四頁沒出來。
大屏幕忽然一黑。
全場安靜了一秒。有人發出疑惑的聲音。工作人員在台下跑動,似乎在檢查設備。
然後畫麵亮了。
不是ppt,是一段視頻。
第一幀是個操場,陽光斜照,樹影斑駁。一個女生穿著白色t恤和牛仔褲,背著書包走過跑道。她低著頭,腳步很快。鏡頭跟著她移動,有些晃,像是用手機偷拍的。
那是我。
日期顯示:2017年9月3日。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畫麵切換。圖書館三樓靠窗的位置,我坐在那裡看書,中途喝了口水,翻了一頁紙。鏡頭停在我手邊的筆上,筆帽被我轉了幾圈,又放回去。
再切。食堂窗口,我端著餐盤走出來,避開人群,走向角落的桌子。有人在我身後說話,我沒回頭。鏡頭拉遠,拍到了排隊的人群,也拍到了站在另一側、一直望著我的江逾白。
我沒有動。
視頻繼續播放。辯論賽那天,我站在台上,燈光打下來,我說完最後一句話,台下響起掌聲。鏡頭特寫我的眼睛。
後來的畫麵越來越多。我在實驗室記錄數據,他在門外等我;我蹲在地上撿掉落的文件,他彎腰幫忙;下雨天我沒撐傘,他把傘傾向我這邊,自己肩膀濕了一大片。
每一段都有時間標記。
2018年4月12日
2019年11月7日
2020年6月3日
直到最近的一次——上周五,醫院走廊。我躺在病床上輸液,閉著眼睛。他坐在旁邊椅子上,手裡拿著本子寫字。鏡頭是從門縫裡拍的,角度很小,卻清晰得可怕。
全場沒有人說話。
視頻最後,畫麵變了。
一間屋子,布置成影棚的樣子。我穿著婚紗,站在鏡子前。頭發半紮,耳邊垂下一縷。我伸手摸了下頭紗,有點緊張。江逾白站在我身後,替我把發絲彆好。他低頭說了句什麼,我沒聽清,但笑了。
那是我們試拍宣傳照那天。我以為所有照片都被刪了。
視頻到這裡停了幾秒。
黑屏。
接著跳出一行字:
【362次偷拍,始於2017】
然後是第二行:
【365天相伴,始於今日】
全場靜得能聽見呼吸聲。
江逾白站在台上,放下遙控器,握緊話筒。他的聲音響起來,不高,但傳得很遠。
“有人問我,為什麼愛她。”
他頓了一下,目光落在我的方向。
“因為從第一個362次,到接下來的次,我的鏡頭隻會對準一個人。”
我猛地抬頭。
他還站著,沒有動,也沒有笑。隻是看著我,像過去七年裡的每一個瞬間那樣,安靜而堅定。
掌聲突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