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相州開府_鐵馬冰河肝膽照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255章 相州開府(1 / 1)

次日天未亮,汴京內城的太廟旁,早已圍攏了不少禁軍。雪雖停了,寒氣卻刺骨,禁軍們身披重甲,嗬出的白氣在晨光中凝成霧團,卻個個站姿挺拔,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場中停著三輛馬車,頭一輛是特製的禦輦,車廂以沉香木打造,雖未漆成明黃色,卻在四角雕刻著昂首的龍首,龍口中銜著的銅鈴蒙著紅綢,以示莊重;車旁拴著兩匹棗紅色的駿馬,馬身披著鑲銀邊的鞍韉,鞍橋上嵌著一塊青色玉牌,刻著“禦廄”二字,顯然是昔日皇宮內的禦馬。

周顯身著青色官袍,正逐一檢查車上的器物:龍袍疊放在鋪著貂皮的錦盒中,領口的金龍在晨光下泛著柔和的光;禦駕的旌旗雖卷著,卻能看到旗麵邊緣的日月紋繡得規整;連駕車的韁繩,都換成了新製的青絲線編織物,透著幾分鄭重。他伸手摸了摸馬身,感受著馬匹平穩的呼吸,對身旁的護衛頭領道:“此行沿汴河而行,若遇亂兵,優先護著禦輦,哪怕棄了輜重,也不能讓康王殿下的器物有損。”

護衛頭領是個滿臉虯髯的漢子,姓趙名虎,原是禁軍殿前司的副都頭,金軍破城時率部保護百姓,被張邦昌看中留用。他拍了拍腰間的樸刀,甕聲甕氣地應道:“周大人放心!俺們二十兄弟,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便是拚了性命,也得把東西完完整整地送到康王殿下跟前!”

辰時剛過,周顯翻身上馬,身後跟著二十名護衛,三輛馬車緩緩駛出內城。街道兩旁已站了不少百姓,有白發蒼蒼的老者,拄著拐杖望著禦輦,眼中閃著淚光;有年輕的婦人,抱著孩子對著車隊深深一揖;還有些士子模樣的人,站在街角低聲議論:“張相公連禦駕都送過去了,這是真心盼著康王殿下回來主持大局啊!”

車隊行至汴河碼頭,早有一艘大船候在岸邊,船身雖不算奢華,卻被打理得乾淨整潔,甲板上鋪設著防滑的木板,船艙內特意隔出一間寬敞的廂房,地上鋪著厚厚的氈毯,正是為安放禦輦和器物所備。周顯指揮著護衛將錦盒、旌旗小心搬上船,又親自檢查了船艙的門窗,確認結實牢固,才對趙虎道:“水路雖比陸路安穩,卻也得防著水匪,夜裡輪班值守,不可懈怠。”

趙虎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結實的牙齒:“大人隻管放心,俺們兄弟輪流盯著,蒼蠅也彆想飛進船艙!”

待一切安置妥當,周顯登上船頭,望著汴河兩岸的景色。此時晨光已灑滿河麵,冰層消融,河水泛著粼粼波光,岸邊的柳樹枝條雖還光禿禿的,卻已透著幾分春的氣息。他回頭望了一眼汴京的城牆,心中暗道:“相公托付的事,定要辦妥,也好讓康王殿下知曉,汴京上下,都在盼著他歸京的那一日。”

隨著船家一聲號子,大船緩緩駛離碼頭,順著汴河向南京方向而去。甲板上,二十名護衛分立兩側,手中握著兵刃,目光警惕地望著四周;船艙內,明黃色的龍袍靜靜躺在錦盒中,白玉帶鉤的光透過錦盒縫隙,與窗外的河光交映,似在訴說著一段亂世中,為延續大宋血脈而奔波的征程。

汴河船行半月,南京應天府的城門已在暮色中顯出輪廓。這日黃昏,一輛素色馬車碾過城門前的殘雪,車簾微動,露出張邦昌清臒的麵容——半月奔波,他鬢邊添了數莖白發,往日裡挺括的官袍沾了風塵,唯有腰間那枚素銀帶鉤,仍是舊時模樣,透著幾分不苟言笑的持重。

馬車直抵臨時行宮門前,早有內侍通報。張邦昌剛一落車,便見宮門內走出數名禁軍,皆是甲胄鮮明,神色肅穆,卻無半分敵意,顯然是得了康王吩咐。他抬手整了整衣襟,摒棄隨從,獨自一人踏著青石階向內行去,每一步都走得沉穩,卻又帶著難以掩飾的滯重。

行宮正殿內,燭火高燃,映得殿中明黃帷幔泛著暖光。康王趙構身著淡紫常服,正立於案前看一份塘報,見張邦昌入內,目光從文書上移開,雖未起身,眼神卻已掠過他滿身風塵,帶著幾分審視,亦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暖意。

張邦昌踏入殿門,未等內侍唱喏,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撞在青石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雙手伏地,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的地磚,聲音帶著一路壓抑的沙啞與哽咽:“罪臣張邦昌,叩見殿下!汴京淪陷,先帝蒙塵,臣未能死守社稷,雖暫攝國事以安民心,卻終究有負大宋列祖列宗,有負殿下厚望,今日特來請罪,任憑殿下處置!”

說罷,他重重叩首,額前發絲散亂,沾了些許地磚上的灰塵,連叩三次,額角竟隱隱滲出淡紅血跡。殿內靜得隻聞燭火劈啪聲,簾外傳來晚風卷動旌旗的獵獵聲,更襯得他伏跪的身影孤絕而沉重。

趙構望著他伏在地上的背影,手中塘報緩緩放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案上一方硯台——那硯台正是昔日汴京內庫之物,想來是周顯押送的器物中一並送來的。他沉默片刻,語氣不辨喜怒,卻帶著王者特有的沉穩:“張相公起身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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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邦昌卻未動,仍是伏地不起,聲音帶著哭腔,卻愈發堅定:“臣罪當萬死,隻求殿下嚴懲,以安天下悠悠之口!”

趙構輕歎一聲,終於邁步走下禦階,親手伸到張邦昌臂彎處,輕輕將他扶起。入手處,隻覺張邦昌手臂枯瘦,卻繃得極緊,顯是內心仍在煎熬。趙構目光落在他額角的血跡上,眉頭微蹙,轉頭對身旁內侍道:“取金瘡藥來。”

隨即,他轉回頭,直視著張邦昌通紅的雙眼,語氣緩和了許多:“相公何出此言?金軍破城之時,你身陷敵營,卻能保得太後無恙,護住內庫禦器,更遣人將龍袍、禦駕送至南京,讓本王得以整肅威儀,安撫軍民。若不是你在汴京穩住局麵,這大宋的火種,恐怕早已熄滅在亂世之中。”

張邦昌聞言,眼眶愈發通紅,淚水終是忍不住滾落,順著臉頰滴落在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可臣畢竟曾暫代國事,雖無稱帝之心,卻也擔了‘僭越’之名,如今殿下歸來,臣隻求卸去權責,領罪謝罪!”

趙構拍了拍他的臂膀,力度不輕不重,帶著安撫之意:“亂世之中,行事豈能儘如人意?本王知你忠心,朝野上下亦知你為大宋所做之事。所謂‘僭越’,不過是權宜之計,何來罪責?”他語氣一頓,目光變得愈發堅定,“眼下金軍未退,中原未定,正是用人之際,本王還需你輔佐左右,共謀恢複河山之事。你若真心為大宋,便該放下心結,與本王一同撐起這破碎的江山,而非一味請罪。”

話音落時,內侍已取來金瘡藥,趙構接過,親自蘸了些許藥膏,伸手欲為張邦昌塗抹額角傷口。張邦昌大驚,忙側身避讓,躬身道:“殿下乃九五之尊,豈能為罪臣動手?臣萬萬不敢當!”

趙構卻執意按住他的肩頭,將藥膏輕輕敷在他額角,動作雖不熟練,卻帶著真切的體恤:“君臣同心,何分尊卑?你為大宋受了苦,本王為你敷藥,亦是應當。”

張邦昌望著趙構眼中的坦蕩與信任,積壓多日的愧疚與不安,終是在這一刻如冰雪消融。他再也忍不住,雙膝一軟,又要跪倒,卻被康王死死扶住。這一次,他不再哭著請罪,隻是哽咽道:“殿下如此信任,臣……臣定當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殿外,晚風漸止,燭火搖曳,將二人的身影映在牆壁上,一立一扶,如同一幅亂世之中,共撐社稷的剪影。案上,那方從汴京送來的硯台,在燭火下泛著溫潤的光,似在見證這一段君臣相得、共赴危局的過往。

君臣相得的暖意尚未散儘,南京行宮的燭火還映著案上那方汴京硯台,趙構已決意離應天、赴相州——此地扼南北要衝,西接太行,東連齊魯,正是召集兵馬、共赴國難的天然營壘。三日後,一隊輕騎護送著他悄然出城,馬蹄踏過汴河故道的殘冰,濺起細碎的冰碴,似在為這趟重振河山的征程敲打著前奏。

相州城早已不複往日繁華,金軍過境時留下的斷牆殘垣間,偶有流民蜷縮取暖,見兵馬入城,先是驚惶躲閃,待看清為首者身著淡紫常服、麵容沉毅,腰間懸著先帝遺留的白玉帶鉤,便有人顫巍巍叩拜,口中呼著“殿下”,哭聲漸次傳開,引得沿街百姓紛紛駐足,眼中燃起久熄的光亮。

趙構未入州衙,先策馬直奔城北的舊校場。那校場原是北宋禁軍駐泊之地,如今隻剩半麵坍塌的點將台,台邊的旗杆斷成兩截,鏽跡斑斑的旗幡在寒風中無力飄蕩。他翻身下馬,親手扶起一名跪地的老校官——那老官原是相州禁軍都虞候,金軍破城時率部死守城門,斷了一條左臂,此刻見了趙構,獨臂撐地,泣不成聲:“殿下既來,相州軍民便有了主心骨!”

當日午後,相州州衙外便豎起了一麵丈高的帥旗,旗麵以粗布染成赤紅,上書“天下兵馬大元帥府”八個黑字,筆力遒勁,正是趙構親筆所書。旗杆底部纏著三圈黃綢,以示承繼大宋正統,旗幟一立,滿城震動,百姓奔走相告,連城郊的村落都有人扶老攜幼趕來,圍在校場外圍,隻為看一看這麵重振河山的帥旗。

開府當日,趙構身著鎧甲——那鎧甲是周顯送來的禦器中留存的明光鎧,雖卸下了繁複的紋飾,卻更顯英武。他立於點將台上,目光掃過台下聚集的軍民,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順著風傳到每個人耳中:“金軍占我汴京,擄我君王,殺我百姓,此仇不共戴天!今日設大元帥府於相州,凡有血氣之倫,願隨我北上複土者,不論出身,皆為大宋將士!”

話音落時,台下先是一陣寂靜,隨即爆發出震天的呐喊。人群中,一名滿臉虯髯的壯漢率先擠出,他肩上扛著一柄生鏽的斬馬刀,刀身還帶著乾涸的血漬,聲如洪鐘:“俺叫王大牛,原是相州獵戶,金軍殺了俺全家,俺早想報仇!願隨殿下赴死!”說罷,“噗通”跪倒,磕了三個響頭,額頭見血也渾然不覺。

緊接著,人群如潮水般湧動。有身披舊甲的退伍禁軍,手按腰間彎刀,眼神銳利如鷹;有扛著鋤頭、背著弓箭的鄉間壯士,雖未習過戰陣,卻個個腰板挺直;甚至有身著儒衫的落魄士子,懷揣策論,高聲喊道:“殿下,學生雖手無縛雞之力,卻能書寫檄文,號召四方義士!”

趙構命人在台下設了三張大案,分置“募兵”“納糧”“獻策”木牌。負責募兵的軍校忙得不可開交,登記名冊的毛筆寫禿了三支,硯台磨了又添,案前的隊伍從校場一直排到了城門口。每日清晨,校場便響起整齊的呼號聲,新兵們跟著老禁軍操練,雖動作生澀,卻個個精神抖擻,手中的長矛、刀劍在晨光中閃著冷光。

不過十日,相州城外的營帳便連綿數裡,青色的軍帳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營門前的鹿角、拒馬排列得整整齊齊。每日都有各地義士趕來,有的帶著數十人馬來投,有的孤身一人背著乾糧步行數百裡,甚至有江南的商人,自發運來糧草、布匹,不求回報,隻留下一句“願殿下早日收複汴京”便匆匆離去。

這日黃昏,趙構與謀士們在帥府內查看名冊,案上的竹簡已堆成小山。一名軍校掀簾而入,雙手捧著名冊,高聲稟報:“啟稟殿下,截至今日,入營將士已過一萬,其中騎兵兩千,步兵八千,另有謀士、醫官、工匠百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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