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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以一身任天下之重(1 / 1)

未等趙構發話,殿外又響起一陣沉穩的腳步聲,不同於內侍的輕捷,也不似武將的厚重,步步踏得規整,帶著朝堂官員特有的持重。隻見顏岐身著青色繡獬豸補子的官服,須發梳理得一絲不亂,手中還捧著一本封皮泛黃的奏章,顯然是剛從禦史台趕來,袍角沾著些許塵土,卻絲毫不顯狼狽。他踏入殿中,目光先掃過案前握筆的張邦昌,又落在趙構沉凝的臉上,隨即躬身行禮,聲音洪亮卻不失分寸:“臣顏岐,有要事啟奏官家,事關社稷安危,不敢延誤。”

趙構將手中的奏章扔在案上,紙頁碰撞的脆響在殿內回蕩,“顏中丞倒是消息靈通,李綱尚在赴任途中,你這奏章,倒是先一步到了朕的麵前。”他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卻讓顏岐心頭一凜,知道官家已看過先前的奏本,當下索性挺直脊背,雙手高舉懷中奏章,朗聲道:“臣並非刻意爭先,隻是李綱為相一事,實乃禍端隱伏,臣若不言,便是負了官家所托,負了大宋百姓!”

說罷,他不等趙構示意,便自顧自奏道:“官家可知,李綱在汴京時,便以強硬對金著稱,金人恨他入骨,曾放言‘若李綱在朝,大金必不與宋善罷甘休’。如今我朝正欲與金人議和,正是需人從中斡旋、討金人歡心之際,李綱素來招金人厭惡,此時拜他為相,豈不是將求和之路堵死?”

他話音頓了頓,目光轉向一旁的張邦昌,語氣陡然緩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傾向:“反觀張邦昌大人,素來為金人所喜,靖康年間便曾與金人周旋,深得其信任。如今張大人雖已拜為三公,晉封郡王,卻仍可再任宰相主持朝政——金人見他在朝,便知我朝求和之心甚誠,議和之事必能順遂。”

趙構沉默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案上的《金宋疆域對峙圖》,指腹劃過黃河以北的疆土,那裡的墨跡被反複觸碰,早已有些模糊。顏岐見趙構不答,又上前一步,聲音更添了幾分急切,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逼迫:“臣已接連上了五道奏章,皆是為此事。李綱雖已被官家命相,可他尚未到任,此刻罷免,尚不晚!若等他入了朝堂,再與金人交惡,屆時戰火重燃,百姓流離,官家即便悔之,也恐難挽回了!”

這番話擲地有聲,殿內瞬間陷入死寂,隻有廊下燈籠的光暈在地麵輕輕晃動,映得顏岐臉上滿是“憂國憂民”的懇切,而黃潛善與汪伯彥則適時地歎了口氣,仿佛在附和他的擔憂。趙構抬眼看向顏岐,目光深邃,似要將他從頭看穿,卻始終未發一言,唯有案上那五道墨跡淋漓的奏章,靜靜躺著,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殿中每個人的心頭。

死寂在殿中繃得愈發緊,連廊下燈籠燃著的燈花也似怕觸破這凝滯,隻靜悄悄地暈著圈昏黃,將每個人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投在冰冷的金磚地麵上。趙構指尖終於從《金宋疆域對峙圖》上挪開,指腹沾著些微模糊的墨跡,垂在案邊時,指節無意識地蜷了蜷——方才劃過黃河以北疆土的觸感還在,那些被戰火啃噬得模糊的疆域,像極了此刻大宋的處境。

他目光緩緩抬起來,不看案上那五道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奏章,也不看黃潛善、汪伯彥二人垂首時緊繃的肩線,隻定定落在顏岐身上。顏岐還維持著雙手高舉奏章的姿態,青色獬豸補子在昏光下泛著沉鬱的光,鬢邊須發梳得絲毫不亂,可眼底那絲不易察覺的逼迫,卻在趙構的注視下悄悄斂了半分。

“顏中丞的話,倒是句句為社稷著想。”趙構的聲音忽然響起,不高,卻像殿外掠過的深秋寒風,帶著股浸了霜的冷意,漫不經心地撞在殿內梁柱上,“隻是朕倒想起一件事——”

他頓了頓,指尖輕輕敲了敲案角,那聲響不大,卻讓顏岐高舉的手臂幾不可察地顫了顫。“像朕之即位,恐怕也不是金人所喜歡的。”

這話落地的瞬間,殿內的死寂驟然被戳破,連燈花都“啪”地爆了一聲,火星濺在燈籠紙麵上,轉瞬即逝。顏岐臉上的“憂國憂民”霎時僵住,像是被人迎麵潑了桶冰水,方才還洪亮的氣勁兒瞬間泄了,嘴唇翕動著,想辯解,卻卡在喉嚨裡——他怎麼忘了,當今聖上是徽宗嫡子、欽宗親弟,金人擄走二帝,巴不得大宋無主亂局,又怎會喜歡趙構登基?這話戳中了他所有說辭的要害,先前“金人喜則議和順”的論調,此刻竟成了自打耳光的笑話。

他捧著奏章的手開始發顫,封皮泛黃的奏章邊角微微卷起,青色官服的領口也歪了些,方才那股朝堂官員的持重蕩然無存,隻剩下滿臉的窘迫。額角不知何時滲了汗,順著鬢角往下滑,沾濕了梳理得齊整的須發,平日裡的威嚴瞧著竟添了幾分狼狽。

黃潛善與汪伯彥原本垂著眼,此刻也忍不住飛快抬眼對視,眼中的暗喜早沒了蹤影,隻剩下慌亂——他們先前還暗讚顏岐找得好由頭,此刻才覺出趙構這話的厲害,連帶著自己那聲附和的歎氣都卡在喉嚨裡,嘴角的假愁緒也僵得發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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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岐僵立在殿中,半天說不出一個字,隻覺得殿內的寒氣往骨頭縫裡鑽。他深吸一口氣,想躬身謝罪,膝蓋卻軟了一下,忙扶住案邊才穩住。最終也隻能將奏章攏在懷裡,深深躬身,聲音低得像蚊子哼:“臣……臣失言,罪該萬死。”說罷,再不敢多待,腳步有些踉蹌地往後退,袍角掃過門檻時帶起些塵土,竟比來時的規整腳步慌亂了許多,匆匆退出殿外,連背影都透著幾分倉惶。

顏岐踉蹌的腳步聲剛消失在殿門外,那道被撞破的死寂便又重新攏了回來,比先前更沉了幾分。廊下的燈籠被風卷得晃了晃,光暈在金磚地麵上拖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影子,像極了方才顏岐倉惶退去的背影。趙構指尖還沾著《金宋疆域對峙圖》上的殘墨,他垂著眼,無意識地在案角蹭了蹭,墨痕在冰涼的木頭上暈開一小片灰黑,恰似他此刻沉鬱難明的心思。

黃潛善與汪伯彥仍垂著頭,方才慌亂的肩線還沒完全舒展開,指尖悄悄絞著袍角——顏岐這番折戟沉沙,倒讓他們一時沒了對策,隻敢用眼角餘光偷偷瞥向禦座,生怕趙構遷怒。殿內靜得能聽見燈芯燃著的“劈啪”輕響,每一聲都像敲在人心上,壓得人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一道沉穩的腳步聲從列班官員中響起,不疾不徐,卻帶著不容忽略的分量。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右諫議大夫範宗尹從人群裡走出,他身著緋色官服,胸前繡著青雀補子,料子挺括,卻不顯張揚。他頭發用玉簪束得整齊,麵容清瘦,眉宇間帶著幾分文官特有的審慎,步履雖緩,每一步都踩得穩當,倒比先前顏岐的急切多了幾分從容。

範宗尹走到殿中,先對著禦座躬身行禮,動作標準,不卑不亢,待起身時,目光落在趙構臉上,既無諂媚,也無怯意,隻帶著諫官該有的懇切。黃潛善與汪伯彥見他出麵,眼中頓時掠過一絲亮色,悄悄鬆了口氣,卻仍不敢抬頭,隻借著垂首的動作,用餘光留意著殿中動靜。

趙構抬眼看向範宗尹,眉峰微挑,卻沒說話,隻抬手示意他開口——方才顏岐的鬨劇剛過,他倒要看看,這位諫議大夫又要奏些什麼。

範宗尹深吸一口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殿內,每一個字都透著斟酌後的鄭重:“官家,顏中丞雖言辭有失,然其憂國之心,未必全錯。臣觀李綱此人,素來以忠勇名動天下,可盛名之下,未必相符——”

他頓了頓,見趙構並未打斷,便繼續說道,語氣愈發堅定:“李綱先前守汴京,雖有一時之功,卻過於剛愎,凡事隻憑己意,不顧朝堂全局。如今他聲名太盛,百姓聞其名則讚,士子聞其名則附,這般聲望,已近‘震主之威’。官家初登大寶,社稷尚需穩固,若用此等名浮於實、威可撼主之人做宰相,恐非國家之福,臣鬥膽進言:李綱,不可以相。”

顏岐踉蹌退出大殿,剛拐過覆著銅鏽的廊柱,便猛地扶住冰冷的漢白玉欄杆,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鬢邊的汗水被穿堂風卷得發涼,可方才在殿上被趙構堵得語塞的窘迫,轉眼就化作了眼底的不甘——他勸罷李綱的心思,半分沒減。廊下燈籠的光暈晃在他臉上,映得那絲不甘又添了幾分陰翳。

他左右瞥了眼,見宮人內侍都遠遠站著,便招手喚來貼身小吏。那小吏是他心腹,素日裡替他傳遞隱秘消息,連走路都帶著幾分輕悄。顏岐將人拉到廊下陰影裡,聲音壓得極低,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急切:“你即刻去馬廄牽匹快馬,把我那五道彈劾李綱的奏章,逐字抄錄一份——切記,不可留我署名,隻說是‘朝堂關切者’所贈。”

他頓了頓,指尖在欄杆上劃過一道淺痕,語氣更沉:“務必追上赴京途中的李綱,親手遞到他手上。讓他看清楚,滿朝上下,沒幾人願見他拜相。告訴他,識時務者為俊傑,若此時自請辭任,還能保個體麵;若執意要來,將來恐難有好下場!”

小吏連忙躬身應下,接過顏岐從袖中摸出的奏章底稿——那紙頁還帶著體溫,字跡潦草卻滿是急切。他不敢多問,將底稿揣進貼身處,撩起袍角便往馬廄奔去,腳步輕快得像一陣風,轉眼就消失在宮牆的拐角處,隻留下幾縷揚起的塵土。顏岐望著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仿佛已瞧見李綱接到奏章後退縮的模樣。

此時的古道上,一輛青布馬車正轆轆前行,車輪碾過碎石路,發出沉悶的“咯吱”聲,像極了這風雨飄搖的大宋。初夏的風裹著麥田的清香,卻吹不散車廂裡的凝重——車中端坐的李綱,身著一身素色長衫,須發已染了霜白,脊背卻挺得筆直,手中捧著那卷明黃封皮的拜相詔書,指尖輕輕摩挲著“宰相李綱”四個字,目光沉得像深潭。

車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名親隨翻身下馬時濺起半尺塵土,快步跑到車旁,壓低聲音道:“相公,方才有人攔路,遞來一疊紙頁,說是給您的‘勸誡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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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綱抬眼,示意親隨將紙頁遞進來。展開一看,竟是顏岐彈劾自己的奏章抄本——字裡行間滿是“金人惡之”“恐阻議和”的論調,甚至隱隱透著威脅。他逐頁翻看,眉頭卻未皺一下,隻是眼底的光芒愈發銳利。這些日子赴任途中,他早已聽聞朝堂暗流:黃潛善、汪伯彥在暗中阻撓,禦史台又接連發難,如今連顏岐都私下遞來“勸誡”,無非是想逼他退去。

親隨在旁低聲勸道:“相公,如今滿朝非議如潮,不如暫且駐留幾日,再做打算?”

李綱將奏章輕輕放在膝上,緩緩搖頭,聲音沉穩卻帶著千鈞之力,震得車廂都似靜了幾分:“我受官家重托,掌宰相之權,非為個人榮辱,乃為大宋江山、天下百姓。縱有千般反對、萬般阻撓,我亦當‘以一身任天下之重’,豈會因幾句威脅便知難而退?”

說罷,他抬手撩開車簾,望向遠方隱約浮出的城池輪廓——那是南京應天府的方向。陽光灑在他臉上,將霜白的須發染得暖亮,可他的目光卻堅定如鐵。馬車依舊轆轆前行,日夜不停,碾過塵土,越過田埂,終於在六月一日這日,穩穩停在了應天府的城門前。

守城士兵早已聞訊等候,見馬車駛來,紛紛躬身行禮,甲胄碰撞的脆響在城門前回蕩。車簾掀開,李綱扶著親隨的手走下車,身形雖不算魁梧,卻自有一股凜然正氣。他望著應天府那座覆著青瓦的城門樓,深吸一口氣,仿佛已將天下的危局都納入胸中——這大宋的爛攤子,他今日,便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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