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去疾心裡暗自感歎,土豆、紅薯、玉米這三樣,對這個時代的華夏而言,確實擔得起“神物”二字。
聽到朱元璋那帶著顫音的問話,李去疾沉吟片刻。
他先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朱元璋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那光芒,比正午的太陽還要灼人,整個人仿佛瞬間年輕了十歲,連腰杆都挺直了。
可還沒等他高興起來,李去疾又輕輕地搖了搖頭。
朱元璋臉上的光,瞬間熄滅。
那顆剛剛被捧上雲端的心,又一次重重地摔回了穀底。
他隻覺得胸口一陣憋悶,氣都快喘不上來了,指著李去疾,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先生……你……你這是要咱的老命啊!”
這又來一次大起大落,誰受得了!
“父……爹,您先彆急。”
一旁的朱標見狀,連忙上前扶住朱元璋,生怕他一口氣沒上來,當場“駕崩”在這工坊裡。
他轉向李去疾,臉上帶著一絲苦笑,替他解釋道:“大哥的意思是,他確實知道這些神物在何處。”
朱元璋聞言,精神又是一振。
“隻是……”朱標話鋒一轉,神情變得凝重起來,“以我大明眼下的國力,怕是……拿不到。”
“放屁!”
朱元璋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他一把甩開朱標的手,皇帝的霸氣不自覺地流露出來,聲音裡滿是睥睨天下的傲然。
“大明雄師百萬,鐵騎縱橫,水師戰船遍布江海!”
“這天下,還有我大明去不得的地方?拿不到的東西?!”
他豪氣乾雲地說著,可話音剛落,銳利的目光就掃向了朱標,裡麵帶上了一絲身為父親的薄怒。
“文兒!你既早就知道此事,為何不早些與咱說?!”
“你要是早告訴咱,咱早就派大軍……不,稟報皇上,求皇上派大軍去找了!何至於等到今天!”
他心裡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這麼天大的事,關乎國本,關乎天下百姓的生死,這臭小子竟然瞞著自己!
朱標被問得啞口無言,臉上滿是無奈。
他能怎麼說?
說上次跟您提溫室大棚的時候,就想說了。
可一想到您老人家正轟轟烈烈地搞海禁,沿海的百姓往內陸遷,片板不得下海,我心裡就有些打鼓。
我這時候跟您說海外有神物,您信嗎?
就算信了,如今大明也沒能力去找,還不如集中精力搞好其他事情。
朱標知道父皇誤會了,說道:
“爹,那地方在海外,大明軍隊能出海去嗎?”
一句話,把朱元璋問住了。
海禁。
這兩個字像是一座無形的大山,瞬間壓在了他的心頭。
見朱元璋沉默不語,李去疾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根枯樹枝,隨手在空曠的泥地上劃拉起來。
“馬大叔,你來看。”
他的樹枝在滿是塵土的地麵上劃動,很快,一個巨大而粗糙的輪廓出現了。
“這裡,是我們腳下的土地,大明,再往西,是蒙元人的草原,是更遙遠的西域諸國。”
他的樹枝在地圖上移動,清晰地標注出了眾人認知中的世界。
然後,他將樹枝移到了這片大陸的極東邊,越過了一片他刻意留出的、巨大無比的空白區域,在地圖的最另一端,畫下了一片全新的、完全陌生的陸地輪廓。
那片陸地,孤懸海外,與他們所在的大陸,隔著一片令人絕望的“空白”。
李去疾用樹枝,輕輕點了點那片新大陸。
“土豆、紅薯、玉米,這些神物,就在這裡。”
朱元璋、馬皇後、朱標,甚至連小小的朱橚,都死死地盯著地麵上那幅簡陋卻震撼的地圖。
尤其是那片被隔開的、被稱為“美洲”的土地。
它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一個存在於傳說中的仙境。
朱元璋喉結滾動了一下,艱澀地開口:“這……這有多遠?”
“很遠。”
李去疾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遠到超乎你的想象。那片空白,不是河,不是江,是一片一望無際、名為‘太平洋’的汪洋大海。”
“以大明現在最好的福船,不迷失方向,沒有風暴,一路順風順水,也至少要在海上漂泊數月,甚至大半年之久。”
“船上帶的淡水和食物,根本撐不到抵達對岸。”
“更何況,大海上風暴、巨浪、暗礁、疾病……任何一樣,都足以讓一支船隊有去無回。”
李去疾的話,像是一盆冰水,將朱元璋心中最後一點僥幸也澆滅了。
他明白了。
不是大明的軍隊不夠強,不是大明的國力不夠盛。
而是腳下的這片土地,和那片盛產神物的土地之間,隔著一道天塹。
一道以目前的技術,實在是無法逾越的天塹。
朱元璋呆呆地看著地上的地圖,那片代表著無儘糧倉的“美洲”,在他的眼中,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猛地抬起頭,目光如炬,直直地射向李去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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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先生說朝廷的‘海禁’之策有誤,便是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