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去疾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說來聽聽。”
朱棣直起身子,目光從那輛蒸汽小車上掃過,最後,落回到了之前那個能電人的“藏氣瓶”上。
他的語氣,變得無比認真。
“這‘雷電之法’,固然神妙,可是……並不是學生真正想看到的……”
“而學生真正向往的‘雷電之法’……”
他頓了頓,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包括朱元璋在內,都心頭一震的話。
“學生想知道,這真正的‘雷電之法’,除了能點燈,能做‘玩具’之外……它能不能……殺人?”
空氣,瞬間凝固。
殺人?
這個詞,像一把冰冷的刀,瞬間刺破了眾人對未來科技的美好幻想,露出了其最原始、最血腥的一麵。
常遇春和劉伯溫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駭。
他們想到了這東西能耕地,能運輸,能開礦。
可朱棣,他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殺人!
朱元璋的瞳孔,也猛地一縮。
李去疾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了。
他坐回躺椅,看著朱棣,眼神變得有些複雜。
“你想說什麼?”
朱棣像是沒有感受到氣氛的變化,他往前走了一步,聲音裡帶上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渴望與狂熱。
“學生在想,就比如……那些話本小說裡寫的。”
“仙師鬥法,伸手一指,便是一道天雷落下,將敵軍陣地,轟得人仰馬翻,寸草不生。”
朱棣的眼睛,亮得嚇人。
“先生,您這‘雷電之法’……”
“能做到嗎?”
朱棣這些話,就像是往一鍋滾油裡潑了一瓢涼水。
“滋啦”一聲。
剛剛還熱氣騰騰,充滿了對未來美好生活向往的氛圍,瞬間被凍結,還冒起了一股子嗆人的白煙。
殺人?朱樉和朱棡目瞪口呆,望著這個朝夕相處的四弟,仿佛是第一天才認識他。
常遇春剛咧開的嘴角僵在了臉上。
他打了一輩子仗,殺的人摞起來能堆成山,可他從來沒想過,這種仙家法術一樣的東西,第一用途該是這個。
他腦海裡甚至閃過了當年鄱陽湖大戰的慘烈,若是當時他們有“雷電之法”,何須犧牲那許多好兒郎!
劉伯溫撚著胡須的手指,停了。
他那顆算儘天下事的腦袋,此刻也有些轉不過彎來。
這個四殿下……其心性之銳利,其誌向之殺伐,遠超同儕。
他若真掌握了此等力量,於國,是福是禍?
朱元璋的瞳孔,猛地縮成了一個針尖。
他死死地盯著自己的第四個兒子。那眼神,不再是剛才的欣賞,而是變得銳利,充滿了審視與探究。
他有很多兒子。更是比誰都清楚,生在帝王家,對權力的渴望,對力量的貪婪,是刻在骨子裡的,難以磨滅的。
可是,老四這股子毫不掩飾的、對“殺戮之力”的渴望,還是讓他心裡咯噔一下。
這孩子,看起壯碩,和他兩個十四五歲的哥哥差不了太多,但今年怎麼算都才十一二歲,這心性是不是太狠了點?
整個院子裡,隻有李去疾的反應與眾不同。
他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收了起來。但那不是不悅,也不是憤怒,而是一種……奇怪的,帶著幾分探究的平靜。
他看著眼前這個身姿挺拔,眼神裡燃燒著一團火的年輕人。
“馬四。”
李去疾的聲音很平淡,“你年紀輕輕,怎麼就這麼嗜殺?”
他問得很直接。
這個問題,也正是朱元璋和在場所有人心裡想問的。
朱棣迎著所有人的目光,沒有絲毫的退縮和遲疑。
他挺直了胸膛,仿佛李去疾問的不是他為何嗜殺,而是在問他,為何要吃飯喝水一樣理所當然。
“先生,學生並非嗜殺。”
他的聲音,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像是用鐵水澆築而成。
“學生隻是……讀過幾年史書。”
史書?
眾人一愣。
朱棣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了北方,那片看不見的天空。
“學生從史書上看到,自周秦以來,我中原大地,受北方遊牧之苦,幾近千年!”
“五胡亂華,衣冠南渡,我漢家兒女,被視作兩腳羊,任意宰割烹食!那是何等的慘狀!”
“大唐盛世,強盛如斯,依舊要與突厥渭水便盟,李世民視為奇恥大辱!”
“兩宋富庶,冠絕天下,卻被異族兩次踏破都城,徽欽二帝,被擄至五國城,受儘折磨,坐井觀天而死!那又是何等的悲涼!”
他每說一句,聲音就高亢一分,情緒就激昂一分。那不是裝出來的,而是一種發自肺腑的,浸透了血與淚的悲憤。
院子裡的氣氛,變了。
常遇春那張黑臉,漲得通紅,拳頭捏得咯嘣作響。他是武將,他最懂那種痛!
劉伯溫的眼中,也流露出一絲動容。
他是文人,他更能從那一行行冰冷的史書中,讀出背後屍山血海的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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