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郭的輪廓在浩渺的漢水之濱逐漸清晰,其城垣之高厚,氣勢之雄渾,遠非宛城可比。作為荊州新的州治所在,此地水陸交彙,商賈雲集,尚未被中原戰火徹底波及,已然透出一種亂世中難得的繁盛與秩序。然而,策馬行於隊伍之前的劉擎與林凡,心中卻無半點欣賞景致的心情。越是接近這座雄城,越是能感受到那位新任州牧劉景升所帶來的無形壓力。
此行隻帶了五十名精心挑選的親衛,由周卓統領,皆是“擎字營”中最為悍勇忠誠之輩。儀仗力求簡樸而肅穆,既不顯寒酸墮了氣勢,也不至奢華招來忌憚。車駕中載著那份精心準備的文書和那幅前朝古畫。徐庶與石韜留守宛城,主持大局,應對一切突發狀況。
城門口,早有州牧府的屬官在此等候。禮節周到,無可指摘,但那種公事公辦的疏離感和隱隱的審視意味,卻讓劉擎林凡更加確信,此次會麵,絕非簡單的上官接見下僚。
“劉太守,林長史,州牧大人已在府中等候多時,請隨下官來。”那屬官麵無表情,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穿過戒備森嚴的城門洞,進入襄陽城內。街道寬闊,市井雖不及雒陽鼎盛時期,卻也人群熙攘,店鋪林立,顯出一番生機。但劉擎林凡都敏銳地注意到,巡城的兵士數量眾多,甲胄鮮明,步伐整齊,眼神銳利,透著一股剛經過戰火錘煉的肅殺之氣,與南郡郡兵的氣質截然不同。這顯然是劉表依靠蒯、蔡等豪族力量整合出的精銳。
州牧府邸並不奢華,卻自有一股威嚴氣象。門庭廣闊,甲士環列,處處透著規矩和法度。
在屬官的引導下,劉擎與林凡步入正廳。廳堂開闊,布置典雅,透著儒將之風。主位之上,一人端坐,正低頭翻閱著簡牘。
劉擎與林凡不敢怠慢,上前數步,依禮躬身拜見:“末將下官)劉擎林凡),拜見州牧大人!”
座上之人聞聲,緩緩抬起頭來。
林凡這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位曆史上鼎鼎大名的“八俊”之一、荊州之主。隻見劉表麵容溫雅,頷下三縷長須,雙目炯炯有神,顧盼之間自有威儀。他身材高大,即便坐著,也給人一種淵渟嶽峙之感。他並未著甲胄,隻是一身深色錦袍,但那股久居人上、執掌權柄的氣度,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與曹操的梟雄銳氣、劉備的寬厚親和截然不同,是一種更為內斂而深沉的威勢。
“劉太守,林長史,不必多禮。”劉表的聲音溫和醇厚,帶著一種令人如沐春風的親和力,但那雙眼睛卻如深潭,仿佛能洞悉人心,“二位少年英傑,挺身而出,平定南郡禍亂,安撫百姓,整肅吏治,實乃朝廷之幸,荊州之福。本牧初來,便聞二位賢名,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州牧大人謬讚了!”劉擎連忙再次躬身,態度極為恭謹,“擎乃漢室宗親,守土安民乃分內之責。此前南郡局勢糜爛,曹寅無能,致使黃巾猖獗,民生凋敝。擎與林長史不過竭儘所能,略儘綿薄之力,幸得將士用命,百姓擁戴,方能初定局麵。然郡內百廢待興,諸多事務尚需州牧大人示下扶持。大人坐鎮荊州,威德遠播,實乃我等之幸!”
這番話是林凡與劉擎、徐庶反複推敲過的,既表了功勞,又強調了困難,將主要責任推給前任,同時將劉擎定位為“漢室宗親儘職”和“仰仗州牧”的姿態,姿態放得極低。
劉表微微一笑,似乎對劉擎的恭順頗為受用,示意二人入座。侍從奉上茶水。
“南郡情況,本牧略知一二。”劉表輕輕拂去杯沿並不存在的浮塵,語氣依舊溫和,卻開始切入正題,“曹寅之罪,罄竹難書,二位能撥亂反正,實屬不易。如今郡內政務軍事,可還順暢?可有難處?”
劉擎看了一眼林凡。林凡會意,微微欠身,從容應答:“回稟州牧。托大人洪福,郡內政務目前由功曹石韜主持,清丈田畝,招撫流民,推行屯田,已有小成,府庫漸豐。軍事則由軍司馬高順負責整訓,淘汰老弱,嚴明軍紀,加固城防,如今郡兵雖人數不多,卻亦可堪一戰,保境安民,清剿小股匪患,尚能勝任。”
他語速平穩,條理清晰,既展示了己方的工作成效有能力),又點出了現狀人數不多,隻能應對小麻煩),為後續話題埋下伏筆。
“哦?高順?可是曾在並州丁建陽帳下那位?”劉表忽然問道,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林凡心中微凜,劉表的情報工作果然細致。“正是。高司馬乃忠勇之士,因緣際會來到南郡,劉太守求賢若渴,便委以重任。”
劉表點點頭,不再追問,轉而道:“能於短時間內有此成效,二位確是乾才。如今荊州初定,然四境不寧。袁術狼子野心,盤踞南陽,窺伺我荊襄之地;南方長沙張羨,貌合神離;江夏之地,權屬未明…此皆心腹之患。”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劉擎和林凡,“南郡地處荊州北緣,毗鄰南陽,可謂荊州之門戶,屏藩所在,責任重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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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正題來了!
劉擎神色一肅,拱手道:“州牧大人明鑒!擎既為南郡太守,守土有責,必當竭儘全力,為大人守住北門,絕不讓袁術賊子南下一步!”表態堅決而忠誠。
林凡適時接口,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凝重:“然則,太守大人與下官確有一事,心中憂慮,正欲稟明州牧,乞請鈞裁。”
“哦?但說無妨。”劉表端起茶杯,看似隨意,眼神卻專注起來。
“便是那伏牛山匪患。”林凡沉聲道,“此前清剿曹寅餘孽,其殘部遁入伏牛山深處。下官曾派人深入偵察,發現山中匪情,非同小可。”
“匪患各地皆有,有何非同小可?”劉表放下茶杯,語氣平淡,卻帶著追問。
“其匪眾並非尋常烏合之眾。”林凡組織著語言,既要點明危險,又不能過於驚世駭俗,“其組織嚴密,號令統一,且…裝備頗為精良,竟似有製式軍械。其戰力凶悍,我郡偵騎曾與之發生小規模衝突,竟未占得便宜。更令人不安者,其活動範圍日漸擴大,行蹤詭秘,似有深厚背景,恐非僅為劫掠地方那麼簡單。”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觀察劉表的反應。隻見劉表麵色如常,但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了然,並未表現出過多的驚訝。
林凡心中一動,繼續說道:“下官愚見,此股匪患,恐已非南郡一郡之事。其盤踞伏牛山,地處南郡、南陽郡乃至河南尹交界,地形複雜,進退自如。若其背後真有外部勢力支持,無論其目標是擾亂荊州,或是與北麵某股勢力他含糊地指代,未點明董卓或袁術)呼應,都將成為插入荊州腹地的一顆毒釘,威脅整個荊北的安危!我郡兵力有限,清剿此獠,恐力有未逮,若其坐大,後果不堪設想。故特此稟明州牧,伏牛山之患,實乃關乎荊州全局之心腹大患,不得不察,不得不防,不得不儘早根除!”
他將問題的嚴重性直接提升到了整個荊州戰略安全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