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大營,地窖之中。
空氣裡彌漫著塵土、血腥以及一種金屬和皮革特有的冰冷氣味。幾支火把插在牆壁上,跳動的火光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映照在那幾口敞開的大箱子上,更添幾分詭異。
箱中之物,令人觸目驚心。
並非尋常意義上的金銀財寶,而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軍械。彎刀、短矛、複合弓、鱗甲、還有一種造型奇特、帶有鋒利倒鉤的小型弩機。每一件都工藝精湛,閃爍著冷冽的寒光,但其形製風格,卻與中原兵器迥然不同,充滿了異域風情。刀身彎曲的弧度更大,更適合劈砍;甲胄的編織方式更為細密,防護重點也有所偏移;尤其是那弩機,結構精巧卻透著一種原始的狠戾。
“這是……匈奴人的騎弓?看這弓弭的樣式……”高順拿起一張複合弓,仔細端詳,眉頭緊鎖,“又不完全像,似乎摻雜了羌人的手法。”
“這甲,像是西域精絕、樓蘭一帶的工藝,但皮質的鞣製方法,又帶了點南蠻的影子。”周卓對著一副鱗甲喃喃自語。
徐庶則撿起那封被撕毀大半的密信,就著火光,努力辨認著上麵殘存的字跡:“‘……狼主親啟’、‘……貢品已備,望……’、‘……月圓之夜,黑林之巔……’、‘……聖火重燃……’後麵就沒了。”
狼主!貢品!月圓之夜!黑林之巔!聖火重燃!
每一個詞都透著令人不安的神秘和陰謀氣息。
林凡蹲下身,拿起一把彎刀。刀柄上鑲嵌著不知名的暗紅色寶石,觸手冰涼,刀身靠近護手處,刻著一個極其細微、卻栩栩如生的狼頭圖案,與之前那枚黑鐵令牌上的圖案如出一轍。
“看來,這位‘狼主’,胃口不小。”林凡的聲音在地窖中回蕩,帶著冰冷的寒意,“不僅勾結蠻巫,還串通了西域甚至草原的勢力。這些軍械,恐怕隻是‘貢品’的一部分。”
龐統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搶過林凡手中的彎刀,用手指彈了彈,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臉上那玩世不恭的表情收斂了些,小眼睛裡閃爍著銳利的光:“好東西啊!這鋼口,這淬火技術,比朝廷武庫裡的不少玩意兒都強!還有這味道……嘖嘖,血氣和煞氣都快凝成實質了,絕不是新造出來的,怕是真正見過血、飲過魂的老物件兒!這幫見不得光的老鼠,從哪裡淘換來這些寶貝?”
他的問題,正是所有人心中所想。如此數量和質量的外域精良軍械,絕非一般流寇或部落能拿得出來的。其來源背後,必然牽扯到一條龐大而隱秘的走私通道,甚至可能涉及到某些西域小國或草原部落的官方勢力。
“月圓之夜,黑林之巔……”林凡重複著這兩個詞,目光投向地窖幽深的入口,仿佛要穿透層層阻礙,看到伏牛山深處,“距離下一個滿月,還有多久?”
“回軍師,還有……十一日。”徐庶迅速計算了一下答道。
十一日!時間緊迫!
“黑林之巔又在何處?”林凡追問。
這次沒人能立刻回答。伏牛山範圍極大,地形複雜,“黑林”這個名字又太過普通,可能是指任何一片茂密的陰暗林地。
“查!”林凡斬釘截鐵,“元直,動用所有‘暗羽’的力量,詢問所有熟悉伏牛山地理的獵戶、藥農、甚至是俘虜的賊寇!務必在最短時間內,確定‘黑林之巔’最可能的位置!”
“高將軍,周將軍,這些軍械,立刻全部運回城內武庫,嚴加看管。挑選其中部分,交由工匠仔細研究,或許能從中找到其來源線索,甚至改進我們自己的軍械。”
“諾!”眾人領命。
眾人忙碌起來,開始小心翼翼地搬運這些來自異域的“貢品”。林凡和龐統則退出了地窖,回到地麵。清晨的陽光灑落,卻驅不散兩人眉宇間的凝重。
“先生如何看待此事?”林凡看向龐統。
龐統掏了掏耳朵,咂咂嘴:“還能怎麼看?一群被董卓養肥了膽子的豺狼,不甘心失敗,躲在深山老林裡,勾結了一群牛鬼蛇神,不知道在憋什麼壞水呢。看這架勢,所圖非小,‘聖火重燃’?哼,裝神弄鬼!”
“那‘月圓之夜’,必是其重大行動之時。我們必須阻止他們。”林凡沉聲道。
“阻止?當然要阻止!”龐統嘿嘿一笑,“不過,就憑你現在這點人手,剛跟紀靈、張勳打完,又得罪了劉表,還想主動打進山裡去掏老鼠窩?怕是肉包子打狗哦!”
林凡默然。龐統話雖難聽,卻是實情。宛城經此連番大戰,兵力折損嚴重,將士疲憊,確實無力組織大規模的山地清剿行動。
“那先生之意……”
“等!”龐統眯起眼睛,“等他們自己出來!‘月圓之夜’,‘黑林之巔’,搞出這麼大陣仗,總不會是為了躲在洞裡拜月亮吧?必然有所行動!我們就在山外等著,以逸待勞,看看這幫魑魅魍魎到底要耍什麼把戲!順便嘛……”
他拖長了語調,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也得讓襄陽那位‘州牧大人’,出點血才行。他想躲在後麵看熱鬨,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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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兩日,宛城內外,在一種詭異的平靜與暗地裡的極度忙碌中度過。
城外,劉表的大軍並未撤離,依舊駐紮在北門外,但攻勢已然停止。蒯良返回後,劉表營中似乎發生了激烈的爭論,最終的結果是,劉表默許了宛城當前的現狀,甚至象征性地送來了一批糧草,美其名曰“犒勞討逆有功之臣”,實則是一種暫時的妥協和觀望。雙方心照不宣,形成了一種脆弱的對峙平衡。
城內,林凡和龐統則抓緊這寶貴的喘息之機,全力運轉起來。
在龐統的指點下,林凡給劉表去了一封聲情並茂、同時又暗藏機鋒的長信。信中大肆渲染伏牛山“董卓餘孽”與“西南蠻族”、“西域胡虜”勾結的恐怖威脅,將其描述為心腹大患,不僅危及宛城,更將禍亂整個荊州乃至天下!強調宛城願為荊州屏障,死守北門,但力有未逮,懇請“叔父”劉表念在同宗之誼、江山社稷之重,務必支援大量糧草、軍械、尤其是強弓硬弩和破甲箭矢,以備死戰。
這封信看似乞援,實則是將巨大的壓力和責任甩給劉表。劉表既不願親自下場與詭異的敵人開戰,又怕宛城真的失守導致局勢崩壞,更怕被天下人指責見死不救、縱容國賊,最終不得不捏著鼻子,又陸續撥付了一批可觀的物資過來。這些物資,極大地緩解了宛城的燃眉之急,也為後續行動提供了基礎。
另一方麵,對“黑林之巔”的探查也在緊張進行。然而伏牛山範圍實在太廣,即便“暗羽”全力出動,重金懸賞,詢問了無數山民,得到的線索依舊紛繁雜亂,難以確定最終地點。有的說黑林在北麓深穀,有的說在南坡險峰,莫衷一是。
就在探查陷入僵局之時,龐統再次展現了他神鬼莫測的手段。他不知從何處找來幾張殘破古老的羊皮地圖,上麵繪製著伏牛山百年前的山川地貌,又結合星象方位和那殘信中“聖火”二字可能代表的某種祭祀含義,最終將目標鎖定在了伏牛山主峰側翼的一處名為“鬼哭林”的險惡之地。此地終年雲霧繚繞,罕有人跡,且其地勢最高處有一片巨大的黑色玄武岩平台,在月夜下遠遠望去,猶如猙獰的鬼首,故得名“鬼哭林”,與“黑林之巔”的描述頗為吻合。
地點初步確定,剩下的就是如何應對。
太守府議事廳內,核心人員再次齊聚。龐統毫無形象地癱坐在席上,用小拇指掏著耳朵。
“十一日後,月圓之夜,鬼哭林。”林凡指著地圖上那被標注出來的險地,“對方必有重大圖謀。我軍新疲,不宜深入山地與其主力決戰。先生之前所言‘以逸待勞’,具體該如何實施?”
龐統懶洋洋地道:“簡單。他們不是要搞事嗎?那就讓他們搞不成。派幾支精乾的小隊,提前潛入鬼哭林周邊,不必靠近那平台,就在其外圍必經之路上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