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門山,晨曦微露。層巒疊嶂在淡青色的天幕下勾勒出沉默的剪影,山間繚繞著乳白色的薄霧,清冽的空氣帶著草木與泥土的芬芳,暫時洗去了殘兵們身上的血腥與疲憊。此處雖非雄關險隘,但山勢回環,林木幽深,幾條主要通道皆易設防,確是一處可供殘軍喘息、暫避鋒芒的所在。
林凡率領著不足兩千五百人的殘部,在糜竺事先安排好的向導接應下,於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悄然抵達了鹿門山主峰東南側一處名為“棲霞穀”的隱蔽山穀。穀中有溪流穿過,地勢相對平緩,且有數處天然岩洞可供棲身。幾乎是在隊伍抵達的同時,數輛滿載著糧袋、藥材和部分箭矢的馬車,也在數十名看似民夫、卻步履沉穩的漢子驅趕下,沿著另一條小徑駛入穀中——這是劉備方麵兌現的第一批援助,雖然數量有限,卻無疑是雪中送炭。
“清點人數,安置傷患,埋鍋造飯,派出斥候警戒四周要道,尤其是北麵和西麵!”林凡顧不得休息,一連串命令迅速下達。殘存的南陽軍顯示出良好的紀律性,儘管人人麵帶倦容,卻依舊高效地行動起來。郭大及其白波部則主動承擔了外圍最險峻地帶的警戒任務,他們如同山中的狸貓,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晨霧彌漫的林間。
石韜帶著幾名文吏,開始清點接收到的物資,並著手規劃營地的布局。他的眉頭始終緊鎖,對於與劉備的“聯盟”,他始終抱有極大的疑慮與警惕。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依附,而且劉備集團內部關係複雜,又有諸葛亮這等驚才絕豔的人物,林凡在此,恐難有施展空間,甚至可能被視為威脅而遭排擠。
林凡站在穀中一塊較高的岩石上,俯瞰著下方忙碌而有序的景象。暫時脫離了曹仁的直接兵鋒,獲得了喘息之機和寶貴的補給,這讓他緊繃了數日的神經稍稍放鬆,但內心的沉重卻絲毫未減。他知道,眼前的平靜隻是暫時的。曹仁絕不會善罷甘休,蔡瑁更是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與劉備的聯盟基礎脆弱,前途未卜。下一步,究竟該何去何從?是借此機會休養生息,徐圖再起?還是應該更積極地介入荊州亂局,火中取栗?
“軍師,初步清點完畢。我軍現存能戰之兵兩千一百餘人,輕重傷者四百餘,糧草……若加上劉皇叔所贈,約可支撐十日。箭矢損耗極大,僅餘三成。”石韜走上岩石,低聲彙報,語氣中帶著憂患,“此外,士卒疲憊,士氣雖因昨日突圍小勝有所提振,但久戰之疲,非一日可解。”
林凡點了點頭,目光依舊投向山穀外那迷霧籠罩的遠方:“十日……足夠了。廣元兄,你以為,劉備與諸葛亮,對我等究竟是何種打算?”
石韜沉吟片刻,道:“示好、利用,亦或……吞並。前番白波軍是示好,亦是展示其能耐。昨夜糜竺前來,是逼我等表態。如今贈予糧草,是穩住我等,亦是捆綁。其最終目的,無非是欲借我軍殘存之力,為其攻略荊州,對抗曹操增添籌碼。至於事後……鳥儘弓藏,亦未可知。”
林凡默然。石韜的分析,與他心中的擔憂不謀而合。亂世之中,盟友與敵人往往隻在瞬息之間。
整個白天,鹿門山棲霞穀都處於一種外鬆內緊的忙碌狀態。營地的柵欄和簡易鹿角被樹立起來,傷兵得到了初步的救治和安置,熱騰騰的粟米飯和野菜湯讓士卒們恢複了一些生氣。斥候不斷回報周邊情況,暫時並未發現曹軍或蔡瑁軍的大規模異動,隻有一些小股探馬在遠處山林間出沒,顯然曹仁也在重新調整部署,探查林凡殘部的確切去向。
林凡召集了郭大、徐凡以及幾名核心軍官,連同石韜,在一處較大的岩洞內召開了抵達鹿門山後的第一次軍議。
“當務之急,是儘快恢複戰力,明確下一步方略。”林凡開門見山,“曹仁新受挫,加之宛城石……元直林凡臨時給石韜起的字,以示在劉備地盤上的謹慎)先生出兵佯動葉城,其短期內大規模進山清剿的可能性不大,但小規模的滲透與騷擾必不可免。郭壯士,外圍警戒,尤其是夜間,就仰仗你和麾下弟兄了。”
郭大抱拳,聲音沉渾:“軍師放心,有我在,一個曹狗探子也摸不進這鹿門山核心之地!”
林凡點頭,繼續道:“徐凡,從今日起,你負責整頓軍紀,輪番休整,並組織輕傷員進行恢複性操練。我們要讓士卒們知道,我們不是來此避禍等死的,而是為了積蓄力量,以待時機!”
“諾!”徐凡凜然領命。
“廣元兄,你負責與劉備方麵的聯絡與協調,接收物資,同時,想辦法利用鹿門山本地的人脈,暗中打探襄陽、江夏乃至新野的最新動向,尤其是劉琦公子那邊的具體情況,以及蔡瑁的後續反應。我們需要更準確的情報來判斷局勢。”
石韜鄭重點頭:“明白。鹿門山向有賢士隱居,或可從此處著手。”
安排完內部事務,話題轉向了未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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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師,我等下一步,究竟該作何打算?難道真要在這鹿門山中,仰劉備鼻息嗎?”一名心急的將領忍不住問道,臉上帶著不甘。
林凡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以你之見,如今荊襄,誰可為敵,誰可為友?何處可為我等立足之基?”
那將領愣了一下,撓頭道:“曹操、蔡瑁自是死敵。劉備……目前算是盟友?至於立足之地……宛城被圍,難以回去,這荊襄雖大,似乎……似乎並無我等的容身之處啊。”他的話,道出了在場大多數人心中的迷茫。
林凡目光掃過眾人,緩緩道:“曹操勢大,乃我等首要大敵,毋庸置疑。蔡瑁篡逆,乃荊州公敵,亦是我等死仇。至於劉備……”他頓了頓,“目前是盟友,但盟友關係能維持多久,取決於雙方的實力與共同的利益。諸位需明白,亂世之中,沒有永恒的盟友,隻有永恒的利益。”
他走到簡陋繪製的荊襄地圖前,手指點在上麵:“宛城被圍,暫時難返,但並非放棄。那是我等根基,石……元直先生尚在城中堅守,牽製著曹仁部分兵力。我們如今跳出包圍圈,來到這鹿門山,看似落魄,實則獲得了一定的行動自由!我們不再是困守孤城的守軍,而是一支可以機動作戰的奇兵!”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北可威脅曹仁側後,南可呼應江夏劉琦,西可窺視襄陽蔡瑁,東……亦可與劉備形成犄角之勢!這鹿門山,就是我們新的支點!”
“軍師的意思是……我們要主動出擊?”徐凡眼睛一亮。
“不是盲目出擊。”林凡搖頭,“是伺機而動。我們要像潛伏在草叢中的毒蛇,不動則已,一動必咬住敵人的要害!眼下,我們需要做的,是儘快恢複戰力,摸清各方動向,然後……等待那個最適合我們出手的時機!”
他看向眾人,聲音沉穩而充滿力量:“諸位,收起不必要的沮喪與迷茫。南陽的旗幟還沒有倒下,我林凡還在!隻要我們這股力量尚存,在這荊襄大地上,就必有我們攪動風雲的一天!現在,我們需要的是耐心、警惕,以及……絕對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