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的郿塢,白日裡的喧囂與燥熱漸漸沉澱,被一種更為深沉肅穆的氣氛所取代。校場空曠,唯有夜風呼嘯著掠過地麵,卷起細微的沙塵。東側的箭樓孤零零地矗立在圍牆邊緣,如同一個沉默的哨兵,俯瞰著內堡與外營。樓高數丈,以巨木和夯土築成,頂層四麵開闊,僅有垛口遮掩,是了望與警戒的絕佳之處,也因其偏僻,入夜後罕有人至。
林凡踏著被月光照得泛白的石階,一步步登上箭樓。腳步聲在空曠的樓梯間回蕩,顯得格外清晰。他精神高度集中,星盤的感知力如同無形的觸須,悄然蔓延開來,探查著周圍的動靜。除了風聲蟲鳴,並無其他異常氣息,高順似乎並未設伏。
登上頂層,視野豁然開朗。清冷的月光如水銀瀉地,將整個校場和遠處影影綽綽的營房輪廓勾勒出來。一人背對著樓梯口,憑欄而立,身形挺拔如鬆,黑色的披風在夜風中微微拂動,正是高順。他並未回頭,仿佛沉浸在這片蒼涼的夜色之中。
“高將軍。”林凡在距離他數步之遙處停下,平靜開口。
高順緩緩轉過身,月光照在他冷峻的臉上,投下深刻的陰影。他的目光依舊平靜無波,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直直地看向林凡。“林先生果然守信。”他的聲音低沉,與風聲混雜,帶著一種獨特的冷硬質感。
他沒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題,目光掃過林凡的手背,那裡,星辰印記在月光下並不顯眼,但他似乎能感知到什麼。“先生可知,昨夜那賊人,所用並非尋常武技,而是源自幽冥的‘蝕骨魔元’?”
“蝕骨魔元?”林凡眉頭微蹙,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確切的名稱,但與其表現出的陰寒、腐蝕特性倒是吻合。“願聞其詳。”
“此乃魔物侵蝕生靈後,以其精魂怨念淬煉而成的一種陰毒能量,至陰至邪,能腐蝕血肉,汙穢神魂。”高順語氣平淡,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實,“尋常武者觸之即潰,便是修行有成的煉氣士,若無純陽法寶或特殊法門護體,亦難抵擋。先生卻能以指力破之,並令其負傷遁走……”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先生身上,懷有克製魔氣的至寶?亦或是……修煉了某種至剛至陽的功法?”
這個問題直指核心,帶著不容回避的審視。林凡心念電轉,高順對魔物了解之深,遠超陳宮,甚至可能超過了呂布。他是在試探星盤的存在,還是另有所指?
“高將軍明鑒。”林凡神色不變,避重就輕,“林凡確有些許家傳的保命手段,至於至寶、功法,實不敢當。或許隻是機緣巧合,恰巧克製那陰邪之力罷了。”他反將一軍,目光迎向高順,“倒是將軍,對此魔物似乎知之甚詳,不知……”
高順並未因林凡的回避而動怒,也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轉過身,再次望向漆黑的遠方,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布麾下諸將,皆以為董卓伏誅,魔患已平。殊不知,魔種早已深植,長安之亂,不過冰山一角。”
他話中的信息讓林凡心中一震。“將軍此言何意?莫非郿塢之內……”
“人心鬼蜮,甚於妖魔。”高順打斷了他,語氣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譏誚,“溫侯雄才,然剛愎自用,身邊群小環繞,隻知爭權奪利,阿諛奉承。陳宮雖智,卻過於執著於權謀算計,對真正迫在眉睫的威脅視而不見。”他猛地轉頭,目光灼灼地盯著林凡,“林先生,你以為,憑借你那些許改良的刀劍甲胄,便能抵擋真正的浩劫嗎?”
箭樓之上的氣氛,因高順這石破天驚的一問而驟然緊繃。風似乎都停滯了片刻。
林凡心中波濤洶湧。高順這番話,幾乎是在直言呂布集團的內部問題和潛在危機,甚至暗示了比李傕、郭汜、曹操更為可怕的“浩劫”。他是在發泄不滿?還是在……招攬?或者,這本身就是一種更為高明的試探?
“林凡人微言輕,隻知儘力做好分內之事。”林凡謹慎地回應,不肯輕易表露心跡,“溫侯待我不薄,匠作營亦是為強軍而設。至於浩劫……不知將軍所指為何?莫非與那‘蝕骨魔元’及長安魔物有關?”
高順盯著林凡,似乎想從他眼中找出哪怕一絲偽飾。良久,他嘴角扯出一個極淡、幾乎不存在的弧度,透著冷意:“先生倒是謹慎。”他不再追問,轉而道:“先生可知,那賊人為何對你那卷繪有奇異符號的羊皮卷如此感興趣?”
林凡心中再震,高順連這個細節都知道!是守衛彙報,還是他另有消息來源?“林凡亦是不解,那不過是些胡思亂想的符號,於冶煉實務並無大用。”
“無用?”高順嗤笑一聲,“那些符號,若我所料不差,當與上古‘周天星鬥大陣’的殘痕有關。此陣有封禁、淨化之能,正是魔氣的克星之一。那賊人背後的主子,恐怕是感知到了這些符號引動的微弱星辰之力,以為先生掌握了某種克製他們的傳承或寶物,故而前來探查,甚至……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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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星鬥大陣!林凡腦海中仿佛有驚雷炸響!密室星圖,星盤的運轉,那浩瀚的星辰軌跡……一切似乎都串聯了起來!星盤,很可能就是這上古大陣的核心或者鑰匙!而高順,他竟然認得!
林凡強行壓下心中的驚駭,努力維持著表麵的平靜:“將軍博聞強識,林凡佩服。隻是,這些不過是林凡偶然從殘卷中看來,隨手塗鴉,並不知其中深意,更談不上什麼傳承寶物。”
“是嗎?”高順不置可否,向前踏出一步。隨著他的靠近,一股無形卻沉重如山嶽般的氣勢緩緩彌漫開來,並非針對林凡的殺意,而是一種更深沉、更內斂的壓迫感,仿佛他體內蘊藏著某種洪荒巨獸的力量。“先生可知,我陷陣營的戰陣,為何能凝聚煞氣,百戰不殆?”
他不等林凡回答,自顧自地說道:“因為,那並非尋常軍陣,而是融入了……被簡化、被改造的魔紋!”他語速不快,但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擊在林凡的心頭,“以魔製魔,以煞衝邪!這便是我的道!”
月光下,高順的身影仿佛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那雙平靜的眼眸深處,似乎有暗紅色的光芒一閃而逝。他毫不掩飾地道出了自身力量的隱秘來源——竟是借鑒甚至駕馭了魔道的力量!
林凡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瞬間通達四肢百骸。他終於明白,為何高順的氣息如此獨特,冰冷內斂卻又帶著一絲不容於世的詭異。他也明白了,為何高順對魔物如此了解,為何會對星盤的力量如此敏感!
這是一個行走在正邪邊緣,以極端手段追求力量和秩序的人!他的立場,變得前所未有的模糊和危險!
“將軍……坦誠相告,不知意欲何為?”林凡深吸一口氣,手背上的星辰印記微微發燙,意識海中的星盤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同源又相克的力量,旋轉速度悄然加快。他必須弄清楚高順的目的。
高順收斂了那絲外泄的氣息,重新變回那個冷峻的將軍。“意欲何為?”他重複了一遍,目光再次投向遠方的黑暗,那裡是長安的方向,也是更多未知威脅潛伏的方向。“我隻是想看看,你這個被‘星輝’選中的人,是會成為下一個沉溺力量、迷失自我的蠢貨,還是……真有能力,在這崩壞之世,做點什麼。”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郿塢非久留之地,溫侯亦非明主。魔潮將起,無人可獨善其身。先生好自為之。”說完,他竟不再理會林凡,徑直轉身,沿著樓梯踏步而下,黑色的披風很快消失在樓梯口的陰影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箭樓上,隻剩下林凡一人,獨立於蒼茫的月色和呼嘯的夜風之中。高順最後的話語,如同冰錐,刺入他的心底。
被星輝選中的人……魔潮將起……郿塢非久留之地……
高順今夜所言,信息量巨大,真偽難辨。是警告?是提醒?還是某種意義上的……結盟暗示?他那“以魔製魔”的道,與星盤代表的星辰之力,是殊途同歸,還是水火不容?
林凡發現,自己非但沒有撥開迷霧,反而陷入了更深的謎團與更巨大的危機感中。高順這個變數,比他想象的更加複雜和可怕。
他抬頭望向浩瀚的星空,群星閃爍,冷漠地注視著人間。手背上的印記傳來持續而堅定的溫熱,意識海中的星盤緩緩旋轉,灑下清輝,安撫著他激蕩的心神。
無論前路如何艱險,無論高順是敵是友,他都必須走下去。星盤在身,他已無法回頭。這郿塢的棋局,因為高順的攤牌,變得更加詭譎,也……更加有趣了。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而銳利,轉身,一步步走下箭樓。接下來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卻又必須踏得堅實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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