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口陷落的消息,如同一聲沉悶的喪鐘,在暮色四合時分傳至襄陽。郡守府內,燈火驟亮,卻驅不散那彌漫在每個角落的凝重與寒意。相較於此前曹仁退兵時的壓抑喘息,這一次,氣氛中更多了幾分切膚之痛與迫在眉睫的危機。東南門戶被強行撬開,江東水師的兵鋒,已然抵近荊北的咽喉。
徐文手持戰報,指尖微微顫抖,聲音艱澀:“軍師……黃祖棄城而逃,蘇飛將軍力竭被俘,夏口……已易幟。呂蒙所部正在加緊修複城防,甘寧所部則沿江西進,已逼近沙羨……江夏北部諸縣,恐難保全。”
周卓須發戟張,一拳砸在梁柱上,怒吼道:“黃祖老兒,誤國庸才!軍師,給俺一支兵馬,俺這就過江,奪回夏口,斬了呂蒙、甘寧狗頭!”
“胡鬨!”林凡厲聲喝止,麵色沉靜如水,但那平靜之下,是翻湧的怒濤,“此刻過江,正中周瑜下懷!他要的就是我們怒而興兵,好以逸待勞,在江上殲滅我軍主力!”
他走到那幅巨大的荊襄輿圖前,目光死死盯在已然變色的夏口區域,以及那條如同毒蛇般蜿蜒伸向荊北腹地的長江水道。周瑜這一刀,又快又狠,精準地切在了荊北最脆弱、也最關鍵的部位。
“周瑜用兵,果決狠辣,名不虛傳。”林凡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冰冷的讚賞,“他算準了我軍新創,水軍孱弱,陸師疲憊,更算準了黃祖無能,這才敢行此雷霆一擊。拿下夏口,進可逼襄陽,退可守江東,更可震懾荊南,一舉數得。”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因黃祖潰逃和蘇飛被俘而湧起的怒火與惋惜。憤怒解決不了問題,現在需要的是絕對的冷靜和更深的算計。
“周卓!”
“末將在!”周卓梗著脖子應道,眼中滿是不甘。
“你的任務,是守好漢水!加大巡邏力度,所有渡口、險灘,加設暗樁、鐵索,多備火船、拍杆!告訴將士們,丟了江夏,漢水便是最後屏障,絕不容有失!”
“……諾!”周卓咬牙領命,知道軍情緊急,不是逞血氣之勇的時候。
“徐文。”
“屬下在。”
“江夏潰兵,必然湧向西陵、竟陵一帶。立刻派員前往收容整編,嚴查奸細,穩定人心。同時,傳令南陽、南郡各地,進入二級戒備,嚴防江東細作滲透破壞。”
“是!”
安排完應急措施,林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輿圖的南方,投向了那個標誌著“公安”的小點。所有的謀劃,所有的希望,此刻似乎都係於那條尚未有回音的聯盟紐帶,係於那位隱居隆中便敢言三分天下的臥龍先生。
“孔明……你會如何抉擇?”林凡心中默問。他給諸葛亮的信,既是求援,也是試探,更是將一道關乎戰略大勢的難題,擺在了對方麵前。
荊南,公安。縣衙後院的書齋內,燈火同樣通明。諸葛亮一襲青衣,羽扇綸巾,坐於案前,神色平靜地看著麵前那封來自襄陽的急信。油燈的光芒在他清雋的臉上投下柔和的陰影,卻映不透那雙深潭般眸子的底部。
劉備坐在他對麵,眉頭緊鎖,臉上寫滿了焦慮與猶豫。“孔明,林凡信中所言,確是實情。周瑜奪取夏口,兵鋒直指荊北,若荊北有失,我荊南獨木難支啊!是否……即刻發兵長沙,威脅江東側後,以解襄陽之圍?”他雖有關羽、張飛這等萬人敵的猛將,但兵力薄弱,地盤狹小,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
諸葛亮輕輕搖動羽扇,並未立刻回答,目光依舊停留在信紙那力透紙背的字跡上,仿佛在品味著字裡行間蘊含的急切、算計與那不容拒絕的同盟大義。
“主公,”良久,諸葛亮緩緩開口,聲音清越而平穩,“周瑜取夏口,意在荊北,亦在震懾我荊南。此人野心勃勃,欲全據荊州久矣。林凡求救,固是實情,然其心中,亦未嘗沒有借此將我荊南拖下水,共同對抗江東之意圖。”
他抬起眼,看向劉備:“我軍新得荊南四郡,根基未穩,錢糧不豐,士卒待練。若此時與江東正麵衝突,勝算幾何?即便僥幸勝之,亦必元氣大傷,屆時北麵曹操若緩過氣來,或西麵劉璋有所異動,如之奈何?”
劉備聞言,神色更加沉重:“那……依孔明之見,我等便坐視不理?隻怕林凡頂不住壓力,若其敗亡,我荊南……”
“非是坐視不理。”諸葛亮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帶著洞察世情的睿智與一絲難以捉摸的深意,“而是要尋一個最佳的介入時機,與方式。既要助林凡穩住陣腳,讓周瑜知難而退,又不能讓我軍陷得太深,損耗實力。”
他站起身,走到懸掛的荊州地圖前,羽扇輕點長沙郡與江夏郡交界之處。“周瑜新得夏口,立足未穩,其勢雖猛,然亦有忌憚。一忌林凡困獸猶鬥,憑堅城利弩死守襄陽;二忌我軍自側後威脅其糧道與歸路;三忌……北方的曹操。”
“曹操?”劉備疑惑。
“不錯。”諸葛亮頷首,“曹操雖敗於樊城,主力西調應對馬超,然其豈會真心坐視周瑜吞並荊襄?若周瑜攻勢過猛,威脅到曹操的根本利益,許都方麵,未必不會有所動作。此乃製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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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向劉備,目光湛然:“主公,可即刻回書林凡,言明我荊南謹守同盟之約,絕不會坐視江東吞並荊北。同時,可命雲長關羽)引五千精兵,進駐長沙北部巴丘一帶,多張旗幟,廣布疑兵,做出隨時可能東進之態勢。”
“僅是如此?恐難解林凡燃眉之急……”劉備仍有疑慮。
“此乃明棋,意在威懾周瑜,使其不敢全力西進,為林凡爭取喘息之機。”諸葛亮羽扇輕搖,成竹在胸,“此外,還需一步暗棋。”
“暗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