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這座荊北的門戶,在初冬的寒風中仿佛一頭受傷的巨獸,匍匐在淯水之濱。城牆上,被投石機砸出的坑窪尚未填平,新潑水結成的冰淩在垛口下閃爍著冷硬的光。空氣中彌漫著揮之不去的硝煙味、血腥味以及一種泥土被反複踐踏後泛起的土腥氣。
城外,曹軍營壘連綿數十裡,旌旗蔽日,刁鬥森嚴。中軍大帳前,那麵巨大的“夏侯”帥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先鋒大將夏侯惇,獨眼罩著黑色眼罩,僅存的右眼閃爍著凶悍而焦躁的光芒,他按劍立於營前,望著那座依舊頑強矗立的城池,心中一股邪火無處發泄。
攻城已持續半月有餘,大小數十戰,曹軍仗著兵力器械的優勢,數次攻上城頭,卻又被守軍以更加慘烈的代價硬生生打了回來。守軍主將張繡,本就是西涼宿將,麾下騎兵雖不擅守城,但其部下多百戰老卒,凶悍異常。而更讓夏侯惇頭疼的,是那個名叫高順的林凡部將,以及他麾下那支不過八百人的“陷陣營”。
這支軍隊人數雖少,卻像一顆砸不爛、敲不碎的銅豌豆,總是出現在城牆最危險、最緊要的關頭。他們沉默、冷酷,裝備精良,戰術刁鑽,配合默契得如同一個人。無論是結陣防禦,還是短促逆襲,都展現出了極其可怕的戰鬥力。曹軍精銳的青州兵、虎豹騎先鋒,在他們麵前竟也討不到多少便宜,反而折損了不少軍官。
“將軍,攻城器械已準備就緒,是否再次發動進攻?”副將李典上前請示,他的臉上也帶著疲憊與凝重。
夏侯惇獨眼中凶光一閃,猛地拔出佩劍,指向宛城:“傳令!投石機,全力轟擊西北角!雲梯、衝車,全線壓上!今日午時之前,本將要站在宛城的城樓上!怯戰不前者,斬!”
“咚!咚!咚!”
沉悶而巨大的戰鼓聲再次擂響,如同死神的歎息,回蕩在宛城內外。
宛城城頭,張繡盔甲染血,持槍而立,原本剛毅的臉上此刻也布滿了疲憊與風霜。他看著城外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來的曹軍,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空氣。
“弟兄們!曹賊想要我們的命,想要我們身後的家園!告訴他們,我們西涼漢子,答應不答應?!”張繡嘶聲怒吼。
“不答應!不答應!”城頭守軍,無論西涼舊部還是荊北士卒,皆紅著眼睛,發出震天的咆哮。連日的血戰,巨大的傷亡,早已將雙方逼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求生的本能與軍人的血氣混雜在一起,支撐著他們早已透支的身體。
高順就站在張繡身側不遠,他依舊沉默,如同冰冷的岩石。他手中的環首刀早已砍出了數個缺口,甲胄上滿是刀劍劃痕和乾涸的血跡。他身後的陷陣營士兵,人數似乎比半月前又少了一些,但依舊眼神銳利,陣型嚴整,如同蓄勢待發的狼群。
“高將軍,曹軍主攻西北角,那裡城牆受損最重,壓力最大,煩請你部……”張繡看向高順,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請求。這半月來,若非陷陣營數次力挽狂瀾,宛城恐怕早已易主。
高順點了點頭,沒有多餘言語,隻是抬起手,做了一個簡單的手勢。他身後約兩百名陷陣營士兵立刻無聲移動,如同精確的器械,迅速向壓力最大的西北角增援而去。
戰鬥,在震天的喊殺聲與金屬碰撞聲中,再次達到白熱化!
巨石呼嘯著砸落,在城牆上開出新的缺口,帶起一片碎石與血肉。密集的箭雨如同飛蝗般在空中交織,不斷有人中箭倒地。無數的雲梯搭上城頭,曹軍士兵如同螞蟻般向上攀爬,守軍則用長矛、滾木、擂石,甚至燒沸的金汁,瘋狂地向下傾瀉。
西北角更是成了人間煉獄。城牆在此處塌陷了一角,形成了一個緩坡,曹軍精銳順著緩坡不斷向上猛衝。高順率領陷陣營死死頂在最前麵,他們結成緊密的小型圓陣,刀盾手在前,長槍手在後,如同磐石般抵擋著曹軍一波又一波的衝擊。陣型偶爾打開縫隙,便有悍卒突前,以同歸於儘的打法將衝上來的曹軍軍官斬殺,打亂其進攻節奏。
鮮血浸透了腳下的磚石,屍體層層堆積,幾乎要將那處缺口填平。高順渾身浴血,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他動作依舊穩定,每一次揮刀都精準而致命,仿佛不知疲倦為何物。一名曹軍司馬悍勇地衝破盾陣,直撲高順,卻被高順側身閃過,反手一刀,直接將其頭顱斬飛!熱血噴濺了他一臉,他卻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這慘烈而頑強的抵抗,讓進攻的曹軍士卒也感到了一絲膽寒。
就在宛城攻防戰進行到最慘烈的時刻,柴桑,程普軍大營,卻籠罩在一種詭異的平靜與壓抑之下。
程普拒絕了周瑜“撥付”的、數量稀少且質量堪憂的糧草,依靠自己早年的積蓄和部分仍舊忠於他的地方官員暗中接濟,勉強維持著大營的運行。士兵們怨氣未消,但礙於程普的威望,暫時還未生出大的亂子。
然而,一股更加隱秘、更加惡毒的暗流,正在營地中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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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傍晚,程普正在帳中查看地圖,思考著如果曹操突破宛城,他該如何應對。程谘一臉怒氣地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封匿名信件。
“父親!您看看這個!不知是哪個殺才,在營中散布此等惡毒謠言!”
程普接過信件,展開一看,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信上的字跡歪歪扭扭,顯然是刻意偽裝,內容卻極其誅心!信中說,程普早已與林凡暗中勾結,此次按兵不動,並非糧草不濟,而是等待林凡信號,準備在關鍵時刻與曹軍裡應外合,獻了吳縣,作為投靠林凡或曹操)的晉身之階!信中甚至還“言之鑿鑿”地提到了程普與那名“神秘軍需官”的幾次“秘密會麵”,以及程普麾下部分將領“異常”的調動情況,時間、地點竟有七八分吻合!
這完全是將他往謀反的絕路上逼!
“混賬東西!”程普氣得渾身發抖,將信紙撕得粉碎,“查!給老夫徹查!到底是誰在散布此等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