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周瑜中軍大帳。
炭盆燒得正旺,驅散著江畔冬日的濕寒,卻驅不散周瑜眉宇間那抹化不開的凝重。諸葛亮那封寥寥數語的密信,像一根無形的針,刺破了他運籌帷幄的自信外殼。火攻之策,乃他殫精竭慮、視為破曹唯一勝機的絕密謀劃,竟被遠在夏口的諸葛亮一語道破!甚至……對方還提到了最關鍵的“東風”!
“東風……諸葛孔明,你究竟知道多少?”周瑜盯著跳躍的火苗,喃喃自語。他自負才智超群,放眼天下,能入其眼者寥寥,此刻卻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種被窺破、甚至被隱隱超越的威脅感。這感覺,比麵對江北數十萬曹軍,更讓他心神不寧。
“都督,”魯肅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淩統將軍自夏口傳回消息,劉備軍正在大量征集船隻,囤積火油、硝石等物,似有所圖。另外……劉備麾下謀士龐統,近日頻繁出入江夏各處,行蹤詭秘。”
“龐統?龐士元?”周瑜目光一凝,“就是那個與諸葛孔明齊名,並稱‘臥龍’、‘鳳雛’的龐統?”
“正是此人。其人才學廣博,然相貌醜陋,性情狂放,在劉備處似乎並未完全展露鋒芒。”魯肅答道。
周瑜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諸葛亮看破他的計策,已讓他震驚,若再加上一個深淺不知的“鳳雛”……劉備麾下,當真是藏龍臥虎!
“密切注意此人動向!”周瑜沉聲道,“另外,傳令各軍,加緊演練火船突擊戰術,所有準備工作,需在十日內完成!”他有一種預感,決戰之期,不會太遠。無論諸葛亮知道多少,他都必須按照自己的節奏,將計劃推行下去!
然而,天公似乎並不作美。一連數日,江麵上刮的都是西北風或北風,這對於位於曹軍東南方的江東水軍而言,若施行火攻,無異於引火燒身!軍中一些知曉內情的高級將領,不由得心生焦慮。
江北,曹軍水寨。
蔡瑁、張允的人頭並未能帶來預期的穩定,反而讓原本就軍心複雜的曹營,更添了幾分隱憂。荊州降卒兔死狐悲,士氣低落。而新任的水軍統領毛玠、於禁,雖為沙場宿將,卻對水戰頗為陌生,指揮起來難免生澀,各船協調遠不如蔡、二人在時順暢。
這一日,曹操正在大帳內與眾將議事,商討如何儘快突破江東水軍防線。忽有親兵來報,營外有一名自稱“鳳雛”先生故友的狂士求見,言有破敵良策獻上。
“鳳雛?”曹操眉頭一挑,看向身旁的賈詡、程昱等人,“可是那與諸葛孔明齊名的龐統龐士元?”
程昱捋須道:“聽聞龐統如今正在劉備麾下,其故友此時來見,恐有蹊蹺。”
賈詡卻道:“丞相,不妨一見。或可探聽虛實,若其真有良策,亦可資借鑒。”
曹操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帶他進來。”
不多時,一名衣著邋遢、其貌不揚、甚至有些跛足的文士,一瘸一拐地走入大帳,他神態倨傲,麵對滿帳甲胄鮮明的曹營文武,竟無絲毫懼色,隻是隨意拱了拱手:“山野之人,姓成名方,見過曹丞相。”
曹操見其形貌醜陋,舉止無禮,心中先不喜了三分,淡淡道:“先生有何良策教操?”
成方龐統偽裝)環視帳內,目光在那些麵露不屑的將領臉上掃過,嘿嘿一笑:“丞相麾下猛將如雲,謀臣如雨,然北人不習水戰,故而被周瑜阻於這大江之上,進退維穀。在下有一計,可令丞相大軍如履平地,破江東水師易如反掌!”
“哦?計將安出?”曹操來了興趣。
“戰船顛簸,北軍將士多暈眩嘔吐,戰力大減。何不將大小戰船,或三十為一排,或五十為一排,首尾用鐵環連鎖,上鋪闊板?如此,任他風浪潮汐起伏,戰船穩如泰山!北軍將士在船上便可如履平地,馳騁衝殺,何愁周瑜不破?”龐統唾沫橫飛,比劃著說道。
此言一出,帳內頓時一片嘩然!
大將張遼當即出列反對:“丞相不可!戰船連鎖,雖可平穩,然若遇火攻,一船被焚,其餘船隻皆無法逃脫,豈非自尋死路?”
徐晃也道:“文遠所言極是!此計太過凶險!”
龐統卻嗤笑道:“二位將軍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正值隆冬,隻有西北風、北風!周瑜若用火攻,非但燒不到江北我軍,反而會燒了他自家戰船!此乃天時在我!豈不聞‘天與不取,反受其咎’?”
曹操聞言,心中一動。連日來的西北風,他是知道的。若真如這成方所言,連鎖戰船,確可極大解決北軍暈船之苦,提升戰力。至於火攻……他看向賈詡和程昱。
程昱沉吟道:“此人言之有理,隆冬時節,罕有東南風。然……兵者詭道,不可不防萬一。”
賈詡則盯著龐統,緩緩道:“先生此計,看似妙絕,然將全軍安危係於天時風向之上,是否……太過行險?不知先生從何處來,與那‘鳳雛’龐統,又是何關係?”
龐統麵對賈詡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心中凜然,表麵卻故作狂態,哈哈一笑:“文和先生多慮了!在下與士元乃布衣之交,聞其居於劉備處不得誌,故特來獻計,欲借此功,引薦於丞相耳!至於行險?嘿嘿,用兵之道,豈能不行險?當年官渡之戰,丞相奇襲烏巢,不亦是行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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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巧妙地將話題引開,並捧了曹操一句。
曹操聽著龐統的話,又想到連日來的西北風,再想到水軍因顛簸而低落的士氣,心中天平漸漸傾斜。若能速破周瑜,平定江東,些許風險,值得一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