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麵沒有燈光透出，隻有一片沉甸甸的、粘稠的黑暗。而那濃鬱的肉香，正是從這條縫隙裡，如同有生命般，爭先恐後地湧出來。
鬼使神差地，我停下了腳步。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極致恐懼和病態好奇的力量，攫住了我。我的理智在尖叫快跑，但我的身體卻不受控製地，一點點，一點點地，向那條門縫靠近。
我屏住呼吸，把眼睛湊近了那條黑暗的縫隙。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什麼也看不清。但漸漸地，我的眼睛似乎適應了內部的昏暗。借著窗外遠處霓虹燈映過來的一點微光，我勉強能辨認出，那似乎是一個玄關，地上好像堆著一些東西，影影綽綽。
我努力聚焦，想看仔細些。
突然，門縫裡的黑暗，被一個東西擋住了。
那是一隻眼睛。
一隻布滿血絲、瞳孔放大到幾乎占滿整個眼球的、活生生的眼睛。它就在門縫的另一邊，死死地、一眨不眨地，與我對視著！
“啊！”
我嚇得魂飛魄散，驚叫一聲，連滾帶爬地撲向自己家門，鑰匙抖得幾乎對不準鎖孔。好不容易打開門衝進去，反鎖，又把所有能搬動的椅子、箱子全都頂在門後。我癱坐在地上，渾身被冷汗浸透，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
那隻眼睛……那隻眼睛裡的情緒，不是惡意，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更深的，近乎絕望和瘋狂的饑餓感。
第二天，我請了假，無論如何也要立刻搬走。我聯係中介，語無倫次地說明情況，寧願損失所有錢。中介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最後歎了口氣：“1403是吧……我大概明白了。您彆急，我幫您處理，違約金不用付了，剩下的租金退您。”
他的反應，反而讓我更加不安。他似乎，知道些什麼。
搬走那天，我叫了搬家公司，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當我最後一遍檢查有無遺漏時，目光掃過客廳的窗戶，窗外正對著的，是小區另一棟樓的側麵。其中一扇窗戶後麵，一個老太太正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我這邊。
我們的目光隔空相遇。她沒有回避，反而抬起手，指了指我所在的這棟樓，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後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搖了搖頭。
那眼神裡，充滿了憐憫和警告。
我立刻明白了，她指的不是我這間1404，而是我隔壁的，1403。
我逃離了西堤國際，在城裡另一個角落重新租了房子。有將近一年的時間，我努力讓自己忘記那段經曆，試圖回歸正常生活。我以為我成功了。
直到昨天。
我下班回家，新租的公寓條件不錯，鄰居是一對溫馨的年輕夫婦，經常能聽到他們做飯的動靜和笑聲。昨天傍晚，我正看著書，一股熟悉的、異常誘人的燉肉香味，從廚房的通風管道裡，幽幽地飄了過來。
那醇厚的，用文火慢燉才能逼出的肉香……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我僵硬地轉過頭，看向廚房。通風管道口，似乎有幾縷看不見的、濕冷的氣息在盤旋。
這時，我清晰地聽到，從隔壁那對年輕夫婦的房子裡，傳來了有節奏的——
“篤……篤……篤……”
聲音很輕，很鈍，很有韌性。
像極了……那時在1403門外聽到的聲響。
而那燉肉的香味，在這一刻，濃鬱到了頂點，並且，那股隱藏在香氣深處的、令人作嘔的腥氣，再也無法掩蓋。
我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能動。冷汗，再一次，悄無聲息地，浸透了我的後背。
它……跟來了。
或者，它其實，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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