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一條臟兮兮的、似乎是紅色的裙子，濕漉漉的黑色長發垂下來，遮住了臉，赤著腳，一動不動地站在14樓的電梯門口。
門，徹底關上了。電梯開始繼續下行。
我鬆了口氣，可能是14樓的住戶吧。但心裡總覺得有點不對勁，那女孩的樣子……
突然，電梯頂燈輕微地閃爍了一下。
就在這明滅交替的刹那間，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了！
透過麵前光潔如鏡的電梯金屬門板，我清晰地看到，在我的倒影身後，那個本應是空無一物的電梯角落裡，那個低著頭、渾身濕漉漉的紅裙小女孩，正靜靜地站在那裡！
她依舊保持著低頭的姿勢，濕漉漉的頭發還在往下滴著水珠，一滴，一滴，落在電梯乾淨的地毯上，暈開深色的水漬。
她是什麼時候進來的？！門關上之前，她明明還在外麵！
極致的恐懼攫住了我，我甚至無法呼吸，無法動彈，隻能死死地盯著金屬門板上那個恐怖的倒影。
電梯還在下行，狹小的空間裡彌漫開一股若有若無的、像是河底淤泥和水草的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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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電梯下了多久，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終於，“叮”的一聲，一樓到了。
門打開的瞬間，我像顆炮彈一樣衝了出去，頭也不敢回。一直跑到小區門口，沐浴在陽光下，我才彎下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已經浸透了我的後背。
後來我問阿斌，14樓有沒有住一個小女孩。阿斌莫名其妙地看著我：“14樓是設備層，根本沒住人。而且，我們這棟樓根本沒有穿紅裙子的小女孩。”
從阿斌那裡回來，我更加絕望了。連朋友家的小區都不安全，難道這恐懼已經如影隨形，無法擺脫了嗎？
回到石樓604，已是深夜。我不敢開燈，不敢發出聲音，像個幽靈一樣飄進客廳，癱坐在沙發上。巨大的疲憊和恐懼將我淹沒。
我想上廁所。
這個念頭一升起，我就感到一陣劇烈的抗拒。那個被冰冷鬼手觸摸過腳踝的地方又開始隱隱作怪。但我實在憋得難受。
最終，生理需求戰勝了恐懼。我深吸一口氣，做足了心理建設，躡手躡腳地走進廁所。我沒敢關門，讓客廳的光線照射進來。我儘量避免看向馬桶那深不見底的黑洞，快速解決。
就在我提上褲子，準備立刻逃離時——
“咚！”
一聲沉悶的、巨大的撞擊聲，從馬桶正下方的排汙管道內部傳來！
那聲音如此之近，如此之響，仿佛有什麼沉重的東西，狠狠撞在了我腳下這截管道的內壁上！
我渾身一僵，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手腳瞬間冰涼。
沒等我做出任何反應——
“咚！咚！咚！”
一連串的、更加急促、更加猛烈的撞擊聲接踵而至！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仿佛正有什麼體型巨大、力量驚人的東西，正沿著垂直的排汙管道，從樓下的深淵裡，飛速地、瘋狂地向上攀爬！
最後一聲巨響，“砰”！就響徹在馬桶的正下方，近在咫尺！震得陶瓷馬桶都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
然後，一切聲響，戛然而止。
廁所裡死寂得可怕，隻剩下我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和心臟快要跳出胸腔的狂跳聲。
我嚇得幾乎癱軟在地，死死地盯著馬桶。瞳孔因為極度恐懼而放大。
水麵之下，在那片原本應該平靜的、漆黑的深淵裡——
一團糾纏著的、濕漉漉的、沾滿汙穢的黑色長發，正緩緩地、緩緩地升湧上來。緊接著，是頭發覆蓋下的、一片慘白的頭皮……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連滾帶爬衝出廁所的。極致的恐懼已經剝奪了我思考的能力。我甚至不敢回頭看，生怕看到那團頭發已經爬出了馬桶，正蠕動著向我追來。
我衝回客廳，反鎖了大門，又覺得不保險，把餐桌椅子全都拖過來頂在門後。然後我縮在離門最遠的牆角，抱著膝蓋，渾身篩糠般抖個不停。
完了。它來了。它真的來了。從床底，到牆壁，到窗戶，到電梯，現在，它沿著管道，終於要來到我麵前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屋子裡死寂無聲，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就在我以為自己會在這種無聲的恐怖中窒息而死時，我聽到了聲音。
不是從廁所，也不是從臥室。
是從我身後。
從我背靠著的這麵客廳的牆壁裡。
先是一陣細微的、像是泥土剝落的聲音。然後，是那種熟悉的、指甲刮擦內牆的聲音，但這一次，聲音不再是無目的的，而是帶著一種明確的、企圖破壁而出的瘋狂！
“嚓……嚓……哢……”
我連滾帶爬地逃離牆角，驚恐萬狀地盯著那麵牆壁。
牆壁上，那片剛剛被我後背抵住的地方，白色的塗料開始突兀地鼓起一個包，然後，塗料和膩子撲簌簌地往下掉，露出了裡麵暗紅色的磚塊。
其中一塊磚的縫隙裡，開始滲出暗紅色、粘稠的液體，順著牆壁流淌下來，散發出濃鬱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緊接著，一隻青灰色、布滿屍斑、指甲剝落的手指，猛地從磚縫裡捅了出來！瘋狂地摳抓著周圍的磚塊和水泥！
“啊——！！！”我發出了崩潰的尖叫。
一塊磚頭被那隻手硬生生從內部推了出來，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牆壁上出現了一個黑洞。
然後，是第二隻同樣恐怖的手伸了出來，扒住洞口的邊緣，用力向外撕扯！
牆洞在擴大。更多的磚塊掉落。
一個模糊的、被濕漉漉黑發覆蓋的頭頂，從那個黑暗的洞窟裡，緩緩地、一寸一寸地探了出來。
它沒有臉，或者說，它的“臉”就是一團不斷蠕動、流淌著黑色粘稠液體的腐肉。但在那團腐肉的中央，我清晰地感覺到，一道混合著極致惡意、怨恨和……饑餓的目光，牢牢地鎖定了我。
它要出來了。
它，終於，要來到我的世界了。
我癱倒在地，意識因為過度恐懼而開始模糊。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我仿佛看到，那東西已經完全鑽出了牆壁，像一隻扭曲的蜘蛛，四肢著地，以一種人類無法做到的、極其怪異的姿勢，緩緩地、無聲地，向我爬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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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房東因為聯係不上我，用備用鑰匙打開了604的房門。
據他後來報警時說，房間裡彌漫著難以形容的惡臭。我倒在客廳中央，昏迷不醒，全身冰冷，但生命體征平穩。房間裡沒有任何闖入或打鬥的痕跡，除了……客廳的一麵牆上，莫名其妙地掉了幾塊磚，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牆洞，裡麵似乎通往某種未知的、被填埋已久的空間。
我被送進了醫院，檢查結果是一切正常，但就是昏迷不醒，並且在昏迷中不時會發出極度恐懼的囈語和抽搐。
一個月後，我在醫院醒來。對於在石樓裡最後的經曆，我記憶模糊，隻殘留著無數恐怖的碎片。
我再也沒有回過九一路，也沒有去拿回留在604的任何東西。工作也辭了，離開了泉州這座城市。
但恐懼，並沒有離開我。
直到現在，我晚上從不敢關燈睡覺。我害怕床底，害怕廁所，害怕電梯，更害怕任何一扇漆黑的窗戶。
而最讓我毛骨悚然的是，有時在深夜，當我從噩夢中驚醒，在明亮的燈光下，我會無意中瞥見房間牆壁上自己的影子。
偶爾，隻是極其偶爾的一瞬間，我會看到，我的影子旁邊，緊貼著一個模糊的、扭曲的、多出來的黑影。它似乎……正趴在我的影子肩膀上，無聲地獰笑。
我不知道它是否真的跟著我離開了石樓。
或者，它其實……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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