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明函走出集團大樓,晚風正卷著碎雨撲麵而來。他沒帶傘,冰冷的雨滴拍打在臉上,卻不及心裡那股寒意的千分之一。這該死的天氣,好像也在跟他作對似的。他坐進車裡,煩躁地扯掉領帶,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真皮座椅被他指尖壓出幾道深深的褶皺。
“去‘魅影’。”他對司機說,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酒吧裡,重金屬的音樂聲震耳欲聾,肖明函坐在一個靠牆的卡座裡,麵前已經橫七豎八地擺了一堆空酒瓶。他很少來這種地方,過去總覺得這裡烏煙瘴氣地吵得腦仁疼,可此刻隻有這震耳的音樂聲能暫時壓下他心裡的灼痛感。
“天啦,原來你在這裡,找了你半天了?”好友魏卓遠匆匆趕來,看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挑了挑眉,“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居然會自己來買醉?我看到你給我發的信息,還以為你被綁架了,趕緊跑過來救你!”
肖明函沒理他,仰頭又灌下大半杯威士忌,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燒不滅舒晨那句“你肖家的世界太複雜,太肮臟”。
“還是為了那個賣餛飩的丫頭?”魏卓遠一把奪過他手裡的酒杯,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我說你至於嗎?就為了那麼普通的一個小丫頭,把自己搞成這副怨夫的樣子?當初就勸你彆太認真了,以免陷太深,你非不聽,巴巴地跑去給人家當免費的勞工。現在好了,被人當猴耍了吧?”
“閉嘴。”肖明函惱羞成怒地吼道,“她算什麼,也配耍我?”
話雖如此,他卻又拿起桌上的一瓶酒狠狠地往嘴裡灌了一口。腦海裡不受控製地回放著舒晨說那些話時的樣子,她眼裡的厭惡像寒冬臘月裡的湖水,冷得讓人心裡發寒。那種感覺比小時候被叔叔派人把他推進冰湖裡還讓人絕望。
“對對對,她不配。”魏卓遠像哄孩子一樣,順著他的話說,“堂堂肖氏集團的總裁,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明天我就給你安排個酒會,保證……”
“不必了。”肖明函打斷他,將酒瓶狠狠地砸在地上,說話時舌頭像打結了一樣,“你給我聽好了……從今天起,我肖明函的人生裡……再也沒有舒晨這號人物。”
“好好好,沒有舒晨,沒有舒晨。”這樣歇斯底裡的肖明函,魏卓遠還是第一次見,他很無奈,隻能不停地哄著肖明函,“喂,你少喝一點!”他勸了很久,卻怎麼也搶不走肖明函手中的酒杯,最後也隻能陪著他一起喝。
他們一杯接一杯地喝,直到酒吧打烊才被各自的司機給架上車。
“肖明函……你要戰勝你自己!”魏卓遠也喝大了,臨上車時嘴裡還在衝肖明函喊著醉話。
肖明函斜躺在車裡,在酒精的麻痹下終於覺得心臟上的痛感好像減輕了一點。他摸索了半天,才將車窗放了下來。冷風灌進車裡,吹散了車裡的酒氣,也吹得他稍微清醒了些。他醉眼朦朧地看著窗外不斷閃過的霓虹燈,鬼使神差地對司機說:“去中心醫院。”
司機驚訝地轉頭,像看瘋子一樣看了自己的老板一眼,還是將車子駛上了高架。
車子最終停在了醫院對麵的馬路邊上。肖明函強撐起身子趴在車窗上,目光穿過雨幕,癡癡地望著外科住院部那扇早已經滅了燈的窗戶。
那是舒晨母親病房的方向。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雨幕裡的一切。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看著,直到眼皮越來越沉,最後靠在座椅上沉沉睡去。夢裡,他又回到了那個小小的閣樓裡,舒晨蹲在他麵前,溫柔幫他清理傷口,她動作那樣輕柔,指尖的溫度卻燙得驚人。
第二天他是被凍醒的。他看著自己蜷縮在後座的狼狽模樣,懊惱得想要殺死昨天的自己。他堂堂肖氏集團總裁,竟然會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一樣,為了一個負心的女人,在雨夜裡守著一扇破窗戶發呆?
真是可笑!
“回家。”他慢慢搖上車窗,聲音冰冷,臉上又恢複了往日的冷傲。
之後,他每天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用沒完沒了的工作來麻痹神經。可每當夜深人靜時,舒晨的身影還是會準時鑽進他的腦海裡——她包餛飩時認真的側臉,他們牽手時她泛紅的耳根,他們爭吵時她眼裡的決絕……
這些畫麵像牛皮糖一樣粘著他,讓他煩躁到幾乎砸壞了辦公室裡所有的東西。
這天下午,他終於坐在了心理醫生的對麵。
“我是不是瘋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腦子,第一次露出如此狼狽的神色。
醫生推了推眼鏡,平靜地問:“你覺得自己哪裡不正常?”
肖明函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在醫生那毫無波瀾的眼神裡敗下陣來。“我……我最近睡眠不太好!”
“嗯,然後呢?”醫生耐心地問。
“我會因為一個女人的一句話,整夜整夜睡不著。”肖明函攥緊拳頭,指節有些泛白,“我會控製不住地想她,哪怕她討厭我。我甚至……甚至會懷念她罵我時的樣子,至少那個時候,我們還是在一起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說,這不是瘋了是什麼?”
麵前的醫生顯然見慣了各種大風大浪,聽完他的講述,醫生隻是沉默了片刻,然後遞給他一杯溫水:“肖先生,我覺得,你不是瘋了。你隻是……太過於在乎一個人而已。”
在乎?肖明函愣住了。這個詞對他來說已經太遠久了,遠久到有些陌生,甚至讓他有些恐慌。他從小在爾虞我詐的環境裡長大,父母去世後,他很早就學會了用冷漠來武裝自己,遇到任何人或事,他本能想到的都是權衡利弊,“在乎”這個詞對他來說太奢侈了。
醫生淡定地在病例卡上做了一個標記,抬頭繼續說道:“換句話來說,你很愛那個女孩。當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我覺得,兩性關係,最好的解決辦法,是溝通。我個人建議你——找個機會跟那個女孩坐下來好好聊一下,也許把話說開了,你會睡得好一點。”
走出診療室時,陽光正好。肖明函站在大樓前,望著遠處的天際線,莫名地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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