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晨回到病房時，已是傍晚，漫天的彩霞給病房裡注入了一片溫暖的光。
許茹惠醒著，正靠在床頭，眼神比往日清亮了許多。
“媽，”舒晨走過去，握住母親的手，指尖有些顫抖。
許茹惠看著女兒，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跟小陸出去走走，心情好多了吧？”
舒晨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那枚鉑金鑽戒，輕輕地放在了母親枯瘦的手掌上。
看清楚手心裡的東西後，許茹惠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呼吸仿佛都快了幾分。“這……這是……”
“媽，”舒晨的聲音帶著一絲靦腆，更多的卻是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陸然哥……他向我求婚了，我答應了。”
“你答應了？真的答應了？”許茹惠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她緊緊抓住舒晨的手，枯瘦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晨晨，媽太高興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跟小陸都是好孩子，你們一定會有好結果的！”她的眼眶瞬間濕潤了，淚水順著眼角的皺紋滑落，卻是高興的淚。那是一種久違的喜悅和難以置信的激動，甚至暫時驅散了她臉上籠罩多時的病氣。“媽這心裡啊，總算是一塊石頭落了地。”
看著母親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近乎雀躍的笑容，聽著她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的聲音，舒晨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填滿了。連日來的疲憊和絕望，仿佛在這一刻被母親的喜悅衝淡了許多。她也跟著笑了起來，眼角卻有些發熱。
或許，她真的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能讓母親如此開心，一切就都值得了。
“快，快跟媽說說，小陸是怎麼跟你求婚的？”許茹惠拉著舒晨的手，像個好奇的孩子，眼裡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舒晨便把下午在花園裡的情景簡單說了說，省略了那些複雜的情緒，隻說了陸然的真誠和自己的決定。
許茹惠聽得連連點頭，不住地念叨：“好，好，這孩子，就是實在。”巨大的喜悅仿佛是一劑強心針，讓她的精神狀態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真是太好，接下來就可以瞧日子了！”
“媽，您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養病。”舒晨幫母親掖了掖被角，“其他的事情，都不急。”
“怎麼能不急？”許茹惠擺了擺手，眼神裡充滿了憧憬，“媽還等著看你穿婚紗呢！趁著媽現在還有精神，能幫你搭把手，咱們得趕緊把婚事給定下來。”她開始盤算起來，“婚禮不用太鋪張，但該有的儀式不能少。婚紗你得自己去挑，挑一件最喜歡的……還有喜糖、喜餅……”
看著母親興致勃勃地規劃著未來的樣子，舒晨的心裡暖融融的。她順從地聽著，時不時點頭應和。病房裡許久沒有這樣輕鬆喜悅的氛圍了，連空氣似乎都變得香甜起來。
李阿姨在一旁看著，也笑著打趣：“舒太太，您這下可高興了！大喜事啊！看您這精神頭，真好！”
“是啊，是大喜事！”許茹惠笑得合不攏嘴，“我們家晨晨要嫁人了！”
接下來的幾天，許茹惠的精神狀態果然好了不少，甚至能在舒晨和李阿姨的攙扶下，在病房裡慢慢走上幾步。她嘴裡念叨的，也大多是關於婚禮的細節，那種對女兒未來的期盼，成了支撐她的一股強大力量。
舒晨也漸漸投入到這種忙碌的喜悅中。陸然會利用休息時間，陪她一起挑選婚禮要準備的東西，大到場地、婚紗，小到捧花、請柬樣式，凡事都尊重她的意見，溫柔而體貼。看著陸然認真的側臉，舒晨偶爾會想，就這樣安穩地走下去，或許真的是最好的歸宿。
隻是，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或夜深人靜時，她的腦海裡還是會不受控製地閃過肖明函的影子。但她總是很快地把那些念頭壓下去，告訴自己，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她現在擁有的，才是值得珍惜的。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端，肖明函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川流不息的車河。夕陽的餘暉將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長，顯得有些孤寂。
他依舊每天被繁重的工作包圍，試圖用無休止的會議和項目書來填滿所有的時間，不讓自己有機會去想舒晨。可他越是刻意壓抑自己的心，那強烈的思念就越是頑固地冒出來。他會習慣性地讓伊森去打聽許茹惠的病情，得知許茹惠的精神狀態有所好轉，他會默默地鬆一口氣。
他時常會開車繞到醫院附近，停在那個隱蔽的角落裡，遠遠地望著住院部的大樓。
有時能看到舒晨和陸然一起走出大樓，兩人並肩而行，陸然會很自然地幫舒晨擋開迎麵而來的自行車，或者在過馬路時輕輕扶著她的胳膊。那樣默契而自然的畫麵，像一根細針，輕輕刺在他的心房上，不疼，卻泛著密密麻麻的酸楚。
他不知道舒晨已經答應了陸然的求婚，不知道許茹惠正在為女兒的婚禮忙碌著，更不知道，那間曾經充滿了壓抑和悲傷的病房裡，此刻正洋溢著怎樣的喜悅。
他隻是像一個忠誠的守望者，把所有的牽掛和思念，都深深埋藏在心底，不敢有絲毫流露。他怕自己的出現，會打破那份屬於她的平靜。
城市的霓虹依次亮起，肖明函轉身坐回寬大的辦公桌前，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文件，心裡空落落的，卻又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卑微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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