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赫然是一頂……造型奇古、通體玄黑、邊緣鑲嵌著血紅瑪瑙的——楚王冠!
冠頂並非秦人崇尚的玄鳥,而是兩隻昂首向天、振翅欲飛、以金絲纏繞、紅玉鑲嵌的——火鳳凰!冠冕兩側垂下長長的、用玄鳥與鳳凰尾羽交織編成的旒珠,隨著他頭部的輕微動作而輕輕晃動。冠額正中,鑲嵌著一枚碩大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赤色寶石,寶石內部,竟隱隱有一隻閉目的鳳凰虛影!
這頂王冠,充滿了濃鬱的、狂放不羈的楚風,帶著一種野性的、神秘的力量感,與他身上莊嚴肅穆的黑色袞服形成極其詭異的對比!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嬴政的麵容在楚王冠的映襯下,竟透出一種不屬於帝王的、妖異而陰鷙的氣息!他的嘴角似乎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心悸的弧度,眼神穿過虛空,仿佛穿透了時空的阻隔,直直地與鏡前窺探的巴清對視!
那眼神,冰冷、探究、帶著一絲……嘲弄?
“啊!”巴清心神劇震,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寒瞬間凍結了她的血液!頸側的青銅鼎烙印猛地爆發出灼目的青光,仿佛受到了某種同源力量的強烈刺激!她下意識地想要移開目光,但那禦座上戴著楚王冠的嬴政,卻死死地攫住了她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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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禦座上的嬴政,緩緩抬起了一隻手。那隻手,骨節分明,卻帶著一種玉石般的、非人的蒼白。他輕輕扶住了額前那枚鑲嵌著血鳳凰寶石的楚王冠。
然後,在巴清驚駭欲絕的注視下,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將那頂妖異的楚王冠,從頭上摘了下來!
冕冠之下,並非嬴政平日的束發!
而是……一頭如霜似雪、毫無雜色的——蒼蒼白發?!
白發如瀑,散落在他玄黑的袞服之上,刺目得如同九幽寒冰!那白發,絕非衰老所致,而是一種帶著詭異光澤、仿佛蘊含著某種強大而邪異力量的蒼白!白發之下,嬴政的麵容似乎年輕了一些,但那雙眼睛,卻深邃如同無底深淵,裡麵翻湧著令人靈魂顫栗的、非人的冷漠!
他拿著那頂楚王冠,在手中隨意地把玩著,目光依舊穿透虛空,鎖定了鏡前的巴清。嘴角那抹嘲弄的弧度,變得更加清晰。
巴清如遭雷擊!巨大的恐懼和荒謬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再也無法承受這超越認知極限的景象,心神劇烈動蕩!
轟——!!!
仿佛支撐天地的巨柱崩塌!巴清眼前一黑,口中噴出一口滾燙的鮮血!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向後狠狠倒飛出去!
“清主!!!”蒙川肝膽俱裂的嘶吼聲在溶洞中炸響!
【四、鏡裂天機】
“清主!清主!”
一陣焦急的呼喚聲,猶如從遙遠的水底傳來一般,在巴清的耳畔嗡嗡作響。這聲音帶著沉悶的回響,仿佛被一層厚厚的水幕所阻隔,聽起來模糊而又遙遠。
巴清的眼皮好似有千斤重,她艱難地與那股沉重的力量抗衡著,終於,一絲微弱的光線透過她緊閉的眼簾,映入了她的眼簾。
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起來,巴清看到了蒙川那張因恐懼和擔憂而扭曲的臉。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卻發不出聲音。
巴清的後腦勺傳來一陣陣地鈍痛,就像是被人用重錘狠狠地敲擊了一下。她試圖轉動一下頭部,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完全無法動彈,身下是堅硬而冰冷的岩石,硌得她生疼。
她的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那味道讓她感到一陣惡心,胃裡翻江倒海般地攪動著。
“鏡…鏡子…”她掙紮著想坐起,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
蒙川連忙扶住她,指向溶洞中央。
那麵懸空的青銅古鏡,此刻光芒儘失。鏡背上那隻妖異的縱目圖騰黯淡無光,布滿裂痕,仿佛隨時會碎裂剝落。更觸目驚心的是鏡麵——那塊鑲嵌的奇異黑色晶石,此刻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一道深深的裂痕,從鏡麵中心那隻被汞氣反複衝刷的縱目位置,一直延伸到邊緣,幾乎將鏡麵一分為二!裂痕深處,殘留著幾縷尚未完全消散的、暗紅色的血絲,如同乾涸的血淚。
“清主,您…您看到什麼了?怎麼會…”蒙川心有餘悸地看著那麵碎裂的古鏡,又看看巴清慘白的臉和嘴角的血跡。
巴清沒有回答。她推開蒙川的手,踉蹌著走到那麵碎裂的鏡子前。鏡麵倒映著她自己蒼白失血的臉龐,頸側的青銅鼎烙印顏色似乎更深了一些,邊緣隱隱透著一絲猩紅。但更讓她心驚的是,在那破碎的鏡麵裂痕交錯之處,在那些殘留的暗紅血絲之間,她看到了極其短暫的一閃而過的畫麵碎片——
不是蝗災,不是李斯的進讒,也不是驪山九鼎的異動。
而是一張臉。一張倒映在光滑如鏡的黑色大理石地麵上的、模糊卻極其熟悉的臉!
是李斯!
那張臉上,沒有任何平日的恭謹與深沉,隻有一種極其隱晦的、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算計和一絲……難以察覺的、得償所願的得意!他的嘴角,似乎正無聲地上揚!
這畫麵一閃即逝,快得如同幻覺,卻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巴清的心頭!聯係起鏡中嬴政摘冠後那張年輕卻白發如魔的臉,一個可怕的、環環相扣的陰謀輪廓,在她腦海中驟然清晰!
“嗬…嗬嗬…”巴清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嘶啞而冰冷,在陰冷的礦洞中回蕩,令人毛骨悚然。她抬手,用指腹抹去嘴角的血跡,看著指尖那抹刺目的紅。
“蒙川。”她的聲音恢複了平靜,卻比溶洞的寒氣更冷。
“末將在!”
“傳令。”巴清的目光從碎裂的鏡麵移開,投向溶洞深處那翻滾的汞河,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一種洞穿迷霧後的決絕,“第一,從今日起,所有水源、食物,由親衛隊接管,飲水前必須用丹砂粉驗毒!營中所有人員,無論軍階高低,一律重新甄彆!凡有可疑者,寧錯殺,勿放過!”
“第二,派人秘密前往鹹陽,接觸少府卿馮劫。”她的手指在碎裂的鏡麵上緩緩劃過那道最深的裂痕,“告訴他,我赤霄軍願以市價七成,向朝廷供應劣質丹砂,專供…長城邊軍築城所需。”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作為回報,我要蜀道鹽鐵專賣權!記住,是‘專供邊軍築城’的劣質丹砂!”
蒙川倒吸一口冷氣!劣質丹砂?給長城邊軍?這是…這是要動搖國本啊!但看著巴清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和頸側那枚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烙印,他硬生生把疑問咽了回去:“…諾!”
“第三,”巴清轉過身,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錐,穿透礦洞的黑暗,仿佛要刺破千山萬水,直抵鹹陽宮深處那個戴著楚王冠、把玩著白發的身影,以及他腳下倒映出的那張毒蛇般的臉。
“準備一下。”她的聲音低沉而肅殺,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我要去一趟…驪山。”
頸側的青銅鼎烙印,在陰冷的礦洞中,無聲地散發著幽光。鏡麵深處那驚鴻一瞥的楚王冠、如魔白發,還有李斯那抹隱藏的得意,如同三根冰冷的毒刺,深深紮進了她的心頭,也紮進了大秦帝國看似平靜的肌理之下。
山雨欲來,風已滿樓。而這麵碎裂的汞鏡,不過是風暴來臨前,撕開的第一道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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