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鳥的形狀越來越清晰，銀白色的汞霧纏繞在鳥身周圍，像是給它鍍上了一層銀甲。鳥喙處的煙柱格外鮮紅，正是信號丹砂燃燒的顏色，遠遠望去，就像玄鳥叼著一團火焰。它在空中盤旋了一圈，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那聲音不是來自煙霧，而是仿佛從遙遠的天際傳來，震得人耳膜發疼。
城樓下的匈奴人和巫師看到這一幕，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紛紛跪倒在地，對著玄鳥的方向叩拜。那些穿著黑色長袍的巫師舉起青銅鼎，鼎裡的丹砂火焰暴漲，口中念念有詞：“玄鳥歸矣，殷道複興！”他們的聲音整齊劃一，帶著一種詭異的韻律，像是在進行某種祭祀。
“殷商圖騰……真的是殷商圖騰……”趙蒼喃喃自語，後背滲出冷汗，順著脊梁骨往下流。他忽然明白，這不是簡單的匈奴入侵，也不是六國餘孽的複辟。那些巫師是殷商卜人的後裔，他們用丹砂煉汞，用巫術操控人心，想要借助北疆的混亂，複興殷商的統治。而那玄鳥圖騰，就是他們發出的信號——告訴隱藏在各地的同黨，漁陽已經得手，下一步，便是直指鹹陽。
“快！派斥候突圍！”趙蒼猛地回過神，抓住身邊的親兵，“從密道走！一定要把烽煙顯玄鳥的事告訴巴寡婦清！告訴陛下！這不是戰爭，是巫術！是顛覆大秦的陰謀！”
親兵領命，轉身就要往下跑，可剛邁出一步，便被一支青銅箭射穿了胸膛。箭鏃從他的後背穿出，帶著銀白色的血液，落在雪地上發出“滋”的一聲，融化了一小片積雪。
趙蒼抬頭看去，隻見城牆下，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巫師正舉著青銅弓，弓上的箭杆刻著楚國王室的鳳鳥紋。那巫師臉上戴著青銅麵具，麵具上刻著玄鳥紋飾，眼睛處的空洞裡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他看著趙蒼，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手中的青銅鼎指向烽燧台，鼎中的丹砂火焰突然暴漲，半空中的玄鳥圖騰也隨之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像是在宣告勝利。
趙蒼握緊了腰間的長劍，傷口處的麻木感已經蔓延到了肩膀。他知道自己可能跑不掉了，但他必須讓消息傳出去。他轉身爬上烽燧台，將陶罐裡的信號丹砂全部撒在柴堆上。火焰再次竄起，紅色的烽煙與銀白色的汞霧交織在一起，玄鳥圖騰在煙霧中愈發清晰，翅膀展開的幅度越來越大，像是要撲向天際。
“楚賊！匈奴狗！”趙蒼對著城下怒吼，聲音嘶啞，“老夫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們墊背！”他拔出長劍，朝著衝上來的匈奴人撲去，劍刃劃破空氣，帶著最後的力量。
匈奴人的青銅刀砍在了他的背上，劇痛傳來，卻奇怪地沒有麻木感——或許是神經已經被汞毒麻痹了。趙蒼倒下時，最後看了一眼半空中的玄鳥圖騰，它正朝著西南方向飛去，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鉛灰色的雲層中。他仿佛看見巴清站在巫山的丹砂礦場上，望著北方的天空，眼中滿是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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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夫人……就靠你了……”趙蒼的意識漸漸模糊，耳邊的鳴響終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四：巴蜀驚變：青銅鼎鳴示危機】
巴蜀的丹砂礦場裡，霧氣還未散儘。清晨的陽光透過礦洞上方的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丹砂特有的甜香——這是巴清改良提煉工藝後的成果，用冷凝管道收集汞蒸氣，既提高了產量，又減少了毒性。
巴清正站在汞提煉爐前，看著工匠們將提純後的水銀倒入青銅罐中。罐口冒出的銀白色蒸汽被特製的青銅管道引走，順著山體延伸到遠處的冷凝池。工匠們都戴著塗了丹砂藥膏的麵罩，手上套著獸皮手套——這是巴清根據濮人古法改良的防護措施，能有效隔絕汞毒。
“東家，您看這批次的水銀純度如何？”負責提煉的工頭老濮捧著一個裝有水銀的玉碗，小心翼翼地遞到巴清麵前。老濮是濮人後裔，祖輩都是煉丹砂的匠人，三個月前礦洞塌方時，是他拚死救出了三個礦工，巴清便提拔他當了工頭。
巴清接過玉碗，傾斜碗身，水銀在碗中流動，像一灘融化的白銀，沒有絲毫雜質，映出她眼中的神色。“很好，”她點了點頭，指尖劃過碗沿，“這批次的純度能到九成九，比上次又高了一分。儘快裝車，走棧道送往漁陽，趙蒼將軍那邊還等著用。”
老濮連忙應下，轉身就要去安排。就在這時，礦場深處突然傳來一陣低鳴，像是青銅鼎被人用木槌敲擊，聲音沉悶而悠遠，震得腳下的土地都微微發麻。
巴清皺了皺眉——那是她三個月前從礦洞深處挖出的殷商青銅鼎，高三尺，三足兩耳，鼎身上刻著饕餮紋與玄鳥紋，據老濮說，這是濮人先祖用來祭祀丹砂神的禮器。自從挖出後，它就一直放在礦場的祭祀台上，平日裡從未有過異動。
“去看看怎麼回事。”巴清對身邊的親信說。剛走了幾步，負責祭祀的巫醫便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臉色蒼白得像紙，身上的麻布袍都被汗水浸濕了。
“東家！不好了！青銅鼎出事了！”巫醫拉著巴清的手臂，聲音顫抖，“鼎身的紋飾開始發光，還發出奇怪的聲音，像是在……像是在哭！”
巴清加快腳步，朝著祭祀台的方向走去。離祭祀台還有十幾步遠，就聽見了那沉悶的低鳴，頻率越來越快，像是心臟在跳動。走到近前，她才看清——那尊青銅鼎此刻正泛著淡淡的銀光，鼎身上的饕餮紋和玄鳥紋像是活了一般，紋路中滲出銀白色的液體，正是水銀。鼎口不斷發出低鳴，聲音頻率越來越高，震得周圍的空氣都在顫抖。
“這是……汞鳴預警？”巴清伸手觸摸鼎身，指尖傳來一陣灼熱感，像是摸到了燒紅的鐵塊。鼎身上的玄鳥紋竟像是在朝著某個方向指引，鳥喙指向的，正是北方。她忽然想起三天前派往漁陽的密使傳回的消息，說匈奴異動頻繁，趙蒼將軍發現了帶有楚係印記的青銅箭，箭杆裡藏著索要水銀的密信。
“老濮，你來看。”巴清招手讓老濮過來。老濮湊近一看，臉色瞬間變了：“東家，這是濮人古籍裡記載的‘神器共鳴’！當年殷商武丁伐鬼方，先祖的鼎也曾這樣鳴響過！這是北方有大事發生的征兆！”
巴清的心沉了下去。鬼方是濮人的先祖之國，以盛產丹砂聞名，與荊楚世代通婚。楚係餘孽勾結匈奴，用的又是殷商巫術，難道這場陰謀，還牽扯到了濮人的後裔？
就在這時，礦場的入口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親信連滾帶爬地跑進來，手中拿著一封染血的絹書，布料上還沾著雪泥。“東家！長城方向傳來消息！”親信的聲音帶著哭腔，“漁陽長城被匈奴攻破了！趙將軍派來的斥候突圍時重傷，臨死前讓我們把這個交給您！”
巴清接過絹書，指尖觸到冰冷的血跡，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絹書上的字跡潦草而淩亂，顯然是斥候在彌留之際寫的：“漁陽破，汞霧迷城，烽煙顯玄鳥圖騰，楚與胡巫勾結，速稟陛下！”落款處，是趙蒼的私印，已經被鮮血浸透。
“玄鳥圖騰？”巴清猛地攥緊絹書，指節發白。她抬頭看向青銅鼎，鼎身的玄鳥紋此刻正朝著北方閃爍，鼎口的低鳴也變得急促起來，像是在呼應遠方的信號。她忽然明白，這青銅鼎與北疆的汞霧、玄鳥圖騰是相連的——那些巫師用的丹砂與水銀，恐怕就來自巫山的礦場，是楚係餘孽勾結內奸偷運出去的！
“傳我命令！”巴清轉身，眼中閃過一絲冷冽，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即刻集結私軍，備好水銀武器和解毒藥膏！老濮，你帶二十個最得力的工匠，帶上冷凝罐和爆破裝置！”她看向青銅鼎，鼎身的銀光漸漸減弱，但玄鳥紋依舊清晰，“我要親自去北疆一趟。”
“東家！萬萬不可！”親信連忙勸阻，“北疆現在全是汞霧和匈奴人，太危險了！您要是出事，礦場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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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場沒了可以再建，但北疆要是丟了，大秦就完了！”巴清的聲音斬釘截鐵，“那些巫師用殷商巫術操控汞霧，尋常軍隊根本抵擋不住。隻有我們濮人的後裔，才知道破解之法。”她看向老濮，“你祖父留下的古籍裡，是不是記載了用丹砂硫磺破解汞霧的法子？”
老濮連忙點頭：“是！古籍上說，丹砂遇硫磺烈火，可化汞為丹，破迷陣！”
“那就好。”巴清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希望。她走到青銅鼎前，指尖劃過鼎身的玄鳥紋，冰涼的觸感傳來，仿佛能感受到趙蒼最後的力量。“趙將軍用生命傳遞的消息，我們不能辜負。”
親信見她態度堅決，不再勸阻，轉身就要去傳令。巴清忽然叫住他：“等一下！備一匹快馬，把這封絹書送往鹹陽，親自交給陛下。告訴陛下，漁陽失守隻是開始，楚係餘孽與殷商巫後裔勾結，目標是顛覆大秦！”
“是！”親信領命而去，礦場裡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工匠們開始收拾工具，私軍士兵們拿起武器，原本安靜的礦場瞬間變得忙碌起來。
巴清站在青銅鼎前，看著鼎身逐漸隱去的銀光，心中暗道：趙蒼將軍，你放心。那些藏在北疆的惡鬼，那些妄圖借助殷商巫術顛覆大秦的人，我會讓他們知道，丹砂不僅能煉丹，能製汞，還能……索命。
北方的天空，此刻應該還殘留著玄鳥圖騰的痕跡。而她，即將循著這道痕跡，帶著濮人的智慧與丹砂的力量，揭開這場巫術陰謀的真相，守住大秦的北疆，守住這片用鮮血與丹砂澆灌的土地。
馬蹄聲在礦場外響起，越來越密集，像是在回應遠方的烽煙。巴清翻身上馬，手中的馬鞭一揮，朝著北方疾馳而去。陽光透過霧氣照在她的身上，仿佛鍍上了一層金色的鎧甲，堅毅而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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