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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大明太祖高皇帝實錄卷之二十九(1 / 2)

洪武元年4065年)春正月壬申初一,免除百官朝賀。命令禮官書寫四代皇祖、皇考、皇妣的牌位。

甲戌日,皇上準備前往南郊祭祀,訓誡百官執事說:“人用一顆心來麵對上帝,稍有一點不真誠,怠惰之心就會趁機而入;瞬息之間不恭敬,私欲就會乘虛而入。觸動天地,感動鬼神的,隻有真誠與恭敬罷了。人們沒有不因為天的高遠,鬼神的幽冥而產生疏忽之心的。然而上天雖然高遠,它監察人間卻很近;鬼神雖然隱蔽,它們降臨人間卻很明顯。如果能明白天道和人道的道理是相通的,那麼我們內心的誠敬,就容不得有一絲疏忽了。現在正要舉行大型祭祀,參與祭祀的百官執事人員,各自都應該謹慎行事。”

元朝萊陽守將世家寶,清點登記他的兵馬數量,派遣僉院王世龍、都事唐宜等人到大將軍徐達那裡表示歸降。

乙亥日,皇上在南郊祭祀天地,登皇帝位,欽定國號為大明,年號為洪武。皇帝穿著袞冕,提前祭告天地,在天壇第一層設昊天上帝的神位,位於東邊,皇地隻位於西邊,都麵向南方,各用一塊玉、一匹帛、一頭牛犢,籩、豆各十二個,簠、簋各兩個。設置大明日神)、夜明月神)的神位在祭壇的第二層,星辰、社稷、太歲、嶽鎮大山之神)、海瀆大海、大川之神)、山川、城隍的神位位於矮牆之內的東西兩側,各自用一頭牛犢、一份幣帛,籩和豆各十個,簠和簋各兩個。祭祀的儀式包括迎神,焚燒柴火,獻上玉帛,進獻盛放祭品的器具、三次獻酒,飲福酒、接受祭肉,撤去盛祭品的器具,送神、望祭山川之祭、祭地,各自施行兩次拜禮,樂舞按照製度進行。祝文說:‘我們中國人民的君主,自宋朝滅亡以後,上天任命真人在沙漠中進入中國,成為天下的君主,他的子孫後代,已經有一百多年了。如今元朝的國運也走到了儘頭,天下的土地和人民,被豪傑分割爭奪,隻有天帝賜給我賢能之人,做我的輔佐。於是平定了采石水寨的蠻子海牙、方山陸寨的陳野先、袁州的歐普祥、江州的陳友諒、潭州的王忠信、新淦的鄧克明,龍泉的彭時中,荊州的薑玨、濠州的孫德崖、廬州的左君弼、安豐的劉福通,贛州的熊天瑞、永新的周安、萍鄉的易華、平江的王世明、沅州的李勝、蘇州的張士誠、慶元的方國珍、沂州的王宣、益都的老保等人,讓軍隊停止作戰,讓百姓在田裡休養生息。如今疆土方圓兩萬餘裡,各位大臣都說:“百姓沒有君主,一定要推舉您稱帝。”臣不敢推辭。因此,我在今年正月初四,在鐘山南麵,設置壇場,完備禮儀,昭告上天和皇天後土,定國號為大明,建元洪武,這些都已經記錄在皇帝心中。請享用祭品。’

在此之前,從壬戌日以來,連續幾天雨雪交加,直到正月初一早晨才放晴。過了三天視察祭祀用的牲畜時,陰雲全都消散了,陽光明亮。等到舉行典禮時,天空清朗,星辰明亮,眾人都非常高興。禮儀完成後,皇帝就在郊壇的南麵登上皇位,配備好禮儀護衛與跟隨的儀仗隊,丞相帶領眾官員麵向北行朝拜禮,高呼三次萬歲。

祭禮結束後,皇帝率領太子和各位皇子捧著神主牌位前往太廟,追尊四代的祖父、祖母為皇帝、皇後,進獻玉製的印璽、玉製的冊書,冊書上寫道:孝順的玄孫繼位皇帝。元璋叩頭再叩頭,上言:尊敬祖先,是人的至情。祖父擁有天下,將天下傳給子孫,子孫擁有天下,追尊祖父,這是古今通行的道理。我朱元璋遇到天下大亂,親自披甲戴盔,指揮軍隊,平定四方,讓百姓安定,疆土越來越廣闊,這都是祖宗深仁厚德的結果。諸位大臣庶民推舉尊奉元璋為皇帝,他的先世考妣還沒有稱號,現在恭敬地尊奉皇高祖考為玄皇帝,廟號德祖,皇高祖妣為玄皇後;尊奉皇曾祖考為恒皇帝,廟號懿祖,皇曾祖妣為恒皇後;尊奉皇祖考為裕皇帝,廟號熙祖,皇祖妣王氏為裕皇後;尊奉皇考為淳皇帝,廟號仁祖,皇妣陳氏為淳皇後。我恭敬地希望神明在天上鑒察我的孝心。每座宗廟祭祀所用的牲畜、祭品、祭器以及禮儀、樂舞都與郊壇相同,隻是不用玉,也不用燔柴。

祭祀完畢退下後,皇帝回頭對李善長說:“朕承蒙祖先辛勤積累的功業,慶幸能夠由朕來繼承,治理天下百姓。現在我遵循法典,尊崇先代帝王,懷著恭敬的心情,與神靈交流,仿佛聞到祭品香氣而心生悲愴,好像看到了神靈一樣。”李善長回答說:“陛下您的真誠孝順感動上天,通達於陰陽兩界。”皇上說:‘尊奉祖先要想著儘孝,祭祀神靈就如同神靈在麵前一樣,真誠恭敬沒有間斷,神靈才會有所依憑,如果有間斷,就不是尊奉祖先想著儘孝的做法了。’於是命令太子先到社稷壇設立石製的神主。皇帝來到後,在兩個壇之間設置座位,前往各神位前行禮,禮儀和宗廟祭祀的禮儀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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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儀結束後,皇帝返回奉天殿,尚寶司、拱衛司、金吾衛按照禮儀陳設各種器物等)。中書省左相國、宣國公李善長等人率領文武百官上表祝賀說:‘上天降生聖明睿智的君主,開創了開國創業的偉大功績。時運正值美好,仰望能救濟世間、安定百姓的君主,各地欣然擁戴,天下萬象更新。敬想皇帝陛下,稟賦聰明睿智的天資,具備聖明神勇、文治武功的德行,出類拔萃,卓絕超群。當初沒有一尺土地、一個人的憑借,卻能達到全天下諸侯會聚。軍隊向東征伐,西方的百姓就埋怨,這就像大旱之時盼望雲霓一樣;對外排除憂患,對內安定百姓,把困苦的百姓安置得如同躺在臥席之上。軍隊威力所指向的地方,沒有什麼堅固的東西不被摧毀;恩德善意所施加的地方,無論多遠的人沒有不臣服的。平定各路英雄豪傑,僭越叛亂之事得以止息;橫掃六國,戰爭的硝煙得以清除。拯救那些處於困苦境地的百姓,施行寬厚仁慈的政令。禮、義、廉、恥得以弘揚,風俗就會美好;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端正了,人倫道理就會昌明。天命所歸,你實在是完全承受了上天安排的運數;民眾的心願所向往,他們都歡欣鼓舞地歌頌你。皇帝端正恭敬地坐在宮中,華夏都奉行正統的曆法。於是承繼天命而確立準則,於是定都建國。我們這些臣子有幸遇上繁榮昌盛的時代,得以承受任用差使。自愧處於朝廷之中,向上祝頌陛下的宏圖大業。停止武事,振興文教,為萬世開創太平;製定禮儀,創作音樂,讓教化普及於天地之間。’

皇上接受群臣朝拜祝賀完畢後,命令左相國、宣國公李善長捧著冊書和寶璽,冊立妃馬氏為皇後,冊立世子朱標為皇太子。

皇後冊封詔書說:“上天眷顧我大明,讓我啟運興王,從平民成為帝王,擁有四海。做君主、做皇後,怎麼能不慎重呢?君主施行仁政,謹慎處理國事,安撫百姓,統禦萬邦;皇後修養美德,謹慎處理後宮之事,為六宮做出表率,母儀天下,這才是長治久安之道。馬氏啊,你在國家開創之時一同辛勤操勞,從家庭而成就國家,作為內助作用非常大。現在我用金冊、金寶冊立你為皇後,你要恭敬地履行職責,為後世留下光輝。要謹慎戒備啊!”

冊立皇太子的詔書說:“國家冊立儲君,按照禮法應該冊立長子,這是天下的根本。我出身民間,與各路英雄豪傑競爭,平定禍亂,在多災多難的時期建立了功業。現在我們的基業已經成就,我任命你為皇太子。唉!你出生在帝王之家,是嫡長子,上天的旨意有所歸屬,現在你被立為太子,一定要恭敬地侍奉上天。況且安撫軍隊、監管國家,這是你的職責。六軍將士和億萬百姓,應當用仁愛、誠信、恩德、威嚴使他們心悅誠服,從而使國家永遠穩固。還應當謹慎地警惕呀。”

任命李善長、徐達為左右丞相,各位功臣晉升爵位、升官各有不同。

丙子日,皇帝向天下頒布詔書說:“我考慮到中原的皇帝,自從宋朝國運結束後,上天命中的真人在沙漠興起,進入中原成為天下之主,傳給子孫後代,已經有一百多年了。如今元朝的氣數也到了儘頭,天下的土地和疆域,被豪傑們分彆爭奪。我本是淮右地區的普通百姓,承蒙上天的眷顧和祖宗的庇佑,於是在逐鹿天下的亂世中,使英雄賢才來到我的身邊。凡是兩淮、兩浙、江東、江西、湖湘、漢沔、閩廣、山東以及西南各少數民族部落,到處都有盜賊騷擾,我屢次命令大將軍和諸位將領奮力宣揚軍威,現在都已經平定了,百姓安居樂業。如今文武大臣、各部門官員以及眾多百姓,一同進言勸我登上帝位,尊奉我為皇帝,來統治百姓,我勉強依從民眾的意願,在吳二年正月初四,在鐘山的南麵祭告天地,在南郊登上皇帝之位,確定國家的名號為大明。這一年被定為洪武元年,追尊四代祖先為皇帝、皇後,在京城建立大社大稷,冊立妃馬氏為皇後,長子朱標為皇太子,向天下發布公告,使所有人都知道。”

皇上認為元朝時詔書的開頭語必定是‘上天眷命’,它的意思是上天眷顧保佑君主,所以能夠像這樣統治天下,但這沒有完全表達出謙卑奉順上天旨意的意思,於是下令改為‘奉天承運’,希望能體現君主尊奉順從天命,言行都是尊奉上天旨意而行事,不敢自作主張。

皇帝下詔追封皇族成員,將皇伯考追封為壽春王,將皇兄追封為南昌王、盱眙王、臨淮王;將皇從兄堂兄)追封為霍丘王、下蔡王、安豐王、蒙城王;將皇侄追封為山陽王、招信王;皇帝的堂侄被封為寶應王、六安王、來安王、都梁王、英山王。皇伯妣劉氏追封為壽春王夫人,皇嫂劉氏追封為臨淮王夫人,皇從嫂堂嫂)翟氏追封為霍丘王夫人,夫人趙氏追封為安豐王夫人。詔書說:‘上天保佑我家,開始創建帝王大業,仰承祖先的恩德,才能達到這種程度。已經在正月四日祭告天地,在南郊即位為皇帝。已經追尊四代的先父先母為皇帝和皇後,又重新考慮到親人之間的情義,無論在世的還是去世的都沒有區彆。凡是我的伯考兄侄,都追封為王,伯妣、先嫂都封為王夫人,依次在我家的宗廟中祭祀,作為永久的製度。恭敬地希望英靈能夠欣然享受這一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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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令製作太廟祭祀用的器具,皇帝說:“現在的不能成為古代,就像古代的不能成為現在一樣。禮是順應人情的,可以根據義理來確立,重要的是斟酌是否恰當,一定有所增減。近代拘泥於古代的做法,喜歡用古代祭祀時盛食物的竹製高腳盤、木製高腳盤之類的器具來祭祀他們的先輩,這些器具)在先輩活著的時候不使用,等先輩)去世了卻使用,似乎也沒有意義。孔子說:“侍奉死去的人要像他還活著一樣,侍奉亡故的人要像他還存在一樣。”他規定宗廟中祭祀所用的器具、服飾、車馬等,都要像侍奉生者一樣。”於是打造銀質器具,用金粉塗抹,有酒壺、盂盞,每件物品都是八個,還有二百四十個朱漆盤碗,以及衣架楎椸)、枕頭、席子、箱籠篋笥)、帷幔、浴室,全部都有。

皇帝對侍臣說:“我想到創業的艱難,白天沒有時間吃飯,夜晚不能安穩入睡。”侍臣回答說:“陛下每天要處理那麼多政務,難免會使您感到疲勞。”皇上說:‘你們不知道開創帝業之初,那功勞實在艱難,保持成就之後,那事務尤其艱難。朕怎麼敢貪圖安逸而忘記艱難呢?’

湖廣行省平章楊璟率領軍隊攻打永州。元右丞鄧祖勝向駐守全州的平章阿思蘭求救,阿思蘭派兵前來救援,楊璟命令左丞周德興、參政張彬等人迎戰,打敗了元軍,俘獲了九十多個士兵,二十多匹馬。於是進軍逼近了永州城。鄧祖勝從南門出兵迎戰,又一次被打敗,俘獲了他們的將領王鑒。鄧祖勝收兵入城固守,楊璟率領大軍包圍了他。

元朝興化州守將葉萬戶、俞院判,聽說福州失守,就逃走了。年長的百姓李子成率領眾人到福州向征南將軍湯和請求投降。湯和派遣指揮俞良輔前去防守,於是莆田等十三個縣相繼投降歸附。湯和於是率領軍隊進攻延平。

當天,皇上派使者帶著詔書諭示湯和說:‘軍中的事,難以一概而論,隻有用德行來使人心服,他們如果堅持不肯順從,然後再用威勢來震懾他們。凡是要推行德行,一定要先從身邊的人開始,因為身邊的人是遠方之人所瞻仰的對象;凡是要宣揚聲威,一定要先從大事開始,因為大事是小事所憑借的對象。近處的國家歸服了,遠處的國家就會來歸附;強大的國家畏懼了,弱小的國家就會恐懼。’又說:‘如果想要人們不違背自己的意願,應當讓他們信服;想要人們取得成功,應當讓他們專一。如果不信任,那麼命令就不會統一;如果不專一,那麼權力就會被分散。所有這些都是你的不足之處,所以特地告誡你。’

參政傅友德率領軍隊抵達萊陽,元將世家寶到軍門投降。

丁醜日,皇上親臨奉天殿,大宴群臣,三品以上的官員都登上大殿,其餘的官員全都在宮殿前的紅色台階上依次列宴。宴會結束後,皇帝召集群臣告誡他們說:“朕本來是一介平民,因為天命才擁有了天下。在各路英雄剛剛興起的時候,他們在所到之處搶奪劫掠,百姓們驚惶不安,連早晚的平安都無法保證。朕看到他們做的事情不符合正道,心裡常常不以為然。不久後,朕與諸位將領渡過長江,在太平駐軍,深思愛護百姓、安定天下的方法。自此十多年,招攬英雄,四處征伐,全都獲得了勝利,這都是依靠各位將領輔佐的功勞,朕才能夠登上皇帝的寶座。想到天下如此廣闊,百姓如此眾多,要處理的政務如此繁多,朕經常半夜睡不著覺,心中充滿憂慮。”禦史中丞劉基回答說:“以前天下還沒有平定,讓陛下操心了。現在全國統一,應該稍微減輕陛下的憂慮。”皇帝說:“堯、舜是聖人,處於無為的時代,尚且還是憂慮天下,何況我德行比不上唐堯、虞舜,國家治理也比不上太平盛世,天下的百姓剛剛從戰爭中解脫出來,我怎麼能不憂慮呢?治理天下的人,應當把天下的憂患當作自己的憂患;治理一個國家的人,應當把一個國家的憂患當作自己的憂患;治理一個家庭的人,應當把一個家庭的憂患當作自己的憂患。況且從個人與天下國家的關係來說,個人是小的,如果行為不謹慎,可能會導致跌倒;如果調養不謹慎,可能會產生疾病。何況天下和國家這麼重要,怎麼可以有片刻忘記警惕和敬畏呢?”

元朝寧海州守將方德、陳用和文登守將馬國寧等人都向大將軍徐達)投降。

戊寅日,從舊宮遷移到新宮。皇帝諭示中書省大臣說:“周朝的時候,政務由塚宰掌管,教育由司徒掌管,禮儀由宗伯掌管,軍事由司馬掌管,刑法由司寇掌管,工程由司空掌管。所以天子總領六官,六官總領百官,大小官員相互維係,各有歸屬,因此事務簡要而政務不紊亂,所以天下大治。秦朝任用商鞅,變更古代製度,法令繁密如牛毛,殘暴地對待百姓,百姓因此不順從,所以天下大亂。你們位居宰相,應該提出國家大政方針,率領百官,輔助我治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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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國珍到達京城,入宮拜見皇帝,皇帝告誡他說:“你歸順朝廷已經很久了,為什麼又反複無常,以至於勞煩朝廷再次出兵征討?”方國珍叩頭說:“臣下遭逢時世艱難,在海上逃命,最終期望歸附聖明君主,以保全性命,沒想到又煩勞朝廷大軍。然而這不是出自我的本心,實在是被一群小人所誤導,因此才到如此地步。隻希望陛下憐憫我的愚昧,赦免我的死罪。”皇上說:“天下未定之時,英雄相互競爭,誰不想有所作為?又有誰能識彆出真正的帝王呢?他們在去留取舍之間,難免會有抵觸矛盾,你的所作所為,又有什麼值得過分責備的呢?我以赤誠之心待人,你儘管安心,不必疑慮。”方國珍叩頭謝恩,皇帝於是賜予他宅邸,讓他住在京城。

己卯日,皇上告誡群臣說:‘我看史書記載,曆代的君臣關係,有的君主聰明,喜歡聽忠誠正直的言論,但臣下卻因循沉默、奸詐諂媚,不能竭儘忠誠;有的臣下忠誠無欺,能夠直言進諫,但君主昏庸愚昧、驕橫暴虐,掩飾過錯、拒絕勸諫。臣子不勸諫君主,是不能儘到臣子的職責;君主不接受勸諫,是不能儘到君主的道義。臣子不幸,進言不被聽取,反而遭受責罰,這樣雖然得罪了昏君,但對國家和百姓是有功的。如果君主樂於接受勸諫,而臣下善於進諫,那麼政事哪會有處理不好的,天下哪會有治理不好的呢?由此可知,賢明的君主與優秀的臣子相遇,是從古至今都很難得的。”

庚辰日,皇帝接受群臣朝拜結束後,舒緩地對禦史中丞劉基、章溢說:“我在淮右地區起兵,因而擁有天下。戰爭期間,慘遭戰禍而死的人很多,我心中常常為此感到悲痛。現在百姓剛剛脫離戰亂,如同從水深火熱中出來,如果不用寬厚體恤的政策來養育他們,就無法讓他們休養生息。”劉基回答說:“自從元朝法度鬆弛,上下相互蒙蔽,於是導致了天下大亂。現在正值革新政治之時,不依靠法令來整飭是不行的。”皇帝說:‘不對。經曆戰亂的百姓,渴望安定如同饑渴時盼望飲食。在遭受創傷困苦之後,讓他們休養生息,還擔心不能恢複元氣。如果再用法令來驅迫他們,就像用藥治病卻又加上毒藥,本想救他們,反而害了他們。況且治理國家不能空談,一定要讓百姓得到實惠。如果隻圖虛名而無實際好處,百姓又能依靠什麼呢?”章溢叩頭說:“陛下深知民間疾苦,這是天下百姓的福氣啊。”

起初,皇上想製作玉璽,卻沒有得到合適的玉。有個西域商人乘船來到,聽說皇上即位,就獻上一塊美玉,說:‘這是於闐的寶玉,從我祖父開始代代相傳,說此玉應當成為帝王的傳國之寶。’皇上很高興,拿給玉匠看,果然是美玉,就下令製作了一枚玉璽、一枚玉圭。

辛巳日,下詔任命:銀青榮祿大夫、上柱國、錄軍國重事、中書左丞相、宣國公李善長兼任太子少師;銀青榮祿大夫、上柱國、錄軍國重事、中書右丞相、信國公徐達兼任太子少傅;銀青榮祿大夫、中書平章錄軍國重事、鄂國公常遇春兼任太子少保;銀青榮祿大夫、大都督府右都督馮宗異馮勝)兼任右詹事;榮祿大夫、中書平章政事胡廷瑞、廖永忠、李伯升均兼任同知詹事院事;資善大夫、中書左丞趙庸、右丞王溥兼任副詹事;中奉大夫、中書參政楊憲、傅??兼任詹事丞;榮祿大夫、同知大都督府事康茂才兼任左率府使;榮祿大夫、同知大都督府事張興祖兼任右率府使;驃騎上將軍、大都督府副使顧時兼任同知左率府事;驃騎上將軍、大都督府副使孫興祖兼任同知右率府事;鎮國上將軍、僉大都督府事吳禎兼任左率府副使;鎮國上將軍、僉大都督府事耿炳文兼任右率府副使;榮祿大夫、禦史大夫鄧愈、湯和兼任太子諭德;資善大夫、禦史中丞劉基、章溢兼任太子讚善大夫;嘉議大夫、禦史台治書侍禦史文原吉、範顯此處原文官職人名有脫漏或簡略)。章溢兼任太子賓客。

起初,禦史中丞劉基、學士陶安對皇上說:“剛才聽說中書省和都督府商議仿照元朝舊製,設立中書令,想奏請讓太子擔任。”皇上說:“效法古人,必須選擇其中好的方麵來遵循。如果是不好的方麵,卻一概照搬,想要達到天下大治,就如同想要登上高山卻向後退步,想要渡過長江卻收起船槳,怎能到達呢?元朝是胡人,行事不效法古代,設置官職不任用賢能,隻任用他們本族同類的人。官職名不副實,行為不能服眾,怎能效法?況且我的兒子年紀尚小,學問未充實,經曆的事不多,應當尊崇禮敬師傅,研習經傳,博通古今,認清時勢把握時機。將來軍國大事,自然會讓他參與處理,何必效仿元朝讓他擔任中書令呢?”於是命令詹同取來東宮官製閱讀,對詹同等人說:“朕如今設立東宮官職,選取朝廷中功勳卓著、品德高尚、老成練達的大臣兼任這些職位。老成持重的大臣,舉動皆有法度。至於新進賢才,也可選擇參用。推舉賢才,任用能人,是立國的根本;尊崇道德,敬重年長,是尊重賢人的道理。輔導之臣賢能,人各儘其職。所以合抱的大樹,一定要交給良匠;萬金的美玉,不能交給拙劣的工匠。”詹同回答說:“陛下立法垂範的用意,實在深遠啊。”於是任命李善長等人都兼任東宮官職,並告訴李善長等人說:‘朕不在東宮另外設置屬官,而讓你們兼任的原因,是戰事尚未平息,朕如果外出,必定留下太子監國。如果另設東宮屬官,你們在宮內,有事應當向太子報告。太子有時判斷不明,與你們意見不合,你們必定會認為是東宮屬官誘導所致,嫌隙將由此產生。朕特意設置賓客、諭德等官,用以輔助培養太子的品德性情,並挑選名儒做太子的賓客朋友。從前周公教導成王,告誡他要謹慎地整治軍備;召公教導康王,告誡他要整飭六軍。這是居安思危,不忘武備。因為繼承帝位的君主,生長在富貴中,沉溺於安逸,對軍事大多疏忽而不致力,一旦有緊急情況,就不知所措。周公、召公的話,不可忘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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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虞城縣劃歸濟寧府管轄。

周文貴從全州率兵增援永州,左丞周德興等攻擊他們,周文貴戰敗逃走。明軍斬殺其部將朱院判,俘獲元朝將領漆甲等六人。

壬午日,皇上訪得皇後的親族,想授予官職。皇後說:“國家的官爵應當給予賢能之士。我的親屬未必有可用之才。況且聽說前代外戚之家多有驕奢淫逸、不守法度,以致覆滅的。陛下對我的家族施恩,豐厚賞賜,讓他們足以維持生活就足夠了。如果真有賢才,自然應當任用。如果是庸碌無才之人而授予官職,必定恃寵而敗,這不是臣妾所希望的。”皇上聽了皇後的話,就作罷了。

皇上對群臣說:“忠臣愛戴君主,直言進諫是為了國家。愛戴君主的人,君主有過必諫,諫言不懇切,不算忠;為國著想的人遇事必言,言語不直率,也不算忠。近來我每次講話,百官隻是唯唯諾諾。這中間難道沒有是非得失?卻無人直言!即使我有過失,也無從得知。從今以後,你們應當竭儘忠誠正直之言,以匡正我的不足。如果隻是一味應承,就不是臣子侍奉君主的道義了。”

征南將軍胡廷美胡美)、副將軍何文輝率軍抵達建寧。元朝守將同僉達裡麻、參政陳子琦召集部下商議說:“聽說大明軍隊驍勇,自入杉關以來,各處守軍望風瓦解,其鋒芒不可阻擋。如今我們城中軍士不下萬餘,儲備尚足,可以拒守,不可出戰。他們攻城不下,必將自行退兵,那時我們乘機出擊,或許能成功。”眾人都說好。於是元軍加強了防守,十分堅固。廷美等進軍包圍了建寧,多次挑戰,達裡麻等固守不出。明軍包圍四門發起進攻。

癸未日,皇上對中書省和行省的大臣說:“你們諸位大臣已經接受了封爵,晉升了職位,可說是尊貴顯耀了。應當同心協力輔佐國家,安享祿位。我曾思考古代的君臣,居安不忘警戒,滿足時常懼驕縱,兢兢業業,日慎一日,所以能始終相保,不失富貴。大抵開國創業之主,並非不想對功臣善始善終,但像韓信、彭越,終究不能保全功業,深為可惜。到了太平之後,舊臣多有獲罪的,探究原因,大概是因為他們侍奉君主的心日益驕縱,追求富貴的欲望日益放縱,以致敗亡。古人將欹器置於座側,正是用來警戒驕傲自滿。你們應該引以為戒。”又對都督同知康茂才等人說:“你們如今立下大功,豈是你們一人之能?若非將士同心效力,怎能至此?切不可依仗功勞驕橫放縱,輕視下屬。若如此,則很少有不失敗的。我所以推心置腹懇切地對你們說這些。古代的君主對待臣下,往往用權術駕馭,不以誠相待,容易產生猜疑,久而久之必生變故。今日我以直言相告,常相警戒。這不僅僅是為了你們自身,你們還應當把我的意思訓誡你們的子孫,這樣就能與國家共享長久了。”當時皇太子在旁侍立,皇上指著太子對群臣說:“太子年幼,未經世事。我曾以此意教誨他。將來你們的兒子長大成人,與我的兒子共享太平,永遠像今天這樣,那麼子子孫孫就沒有窮儘了。”群臣都拜謝退下。

元軍從廣西來援救永州,駐紮在東鄉橋,倚靠湘水排列七個營寨,軍勢很盛。平章楊璟派遣鎮撫呂琛、指揮袁子明等將其擊敗,俘獲其萬戶丁武等一千二百三十九人,馬一百餘匹。寶慶衛百戶周迪戰死。皇上得知後,命禮部商議褒獎追贈,令有關部門祭祀他。

甲申日,下詔派遣周鑄等一百六十四人前往浙西核實田畝,對中書省大臣說:“戰亂之後,郡縣戶籍多有散失,田賦製度難免有增減失當之處。征斂失度,百姓就會抱怨。如今要丈量土地以清其源,不要因製度失當而損害我的百姓。善政在於養民,養民在於寬賦。今派周鑄等前往各府縣核實田畝,確定賦稅定額,此外不許他們妄加擾民。”又告誡周鑄等人說:“你們丈量隻需據實上報,不要沿襲前弊,妄自增減,曲從私情,損害我的百姓。否則,國家自有常法。”各賜衣帽後派遣出發。

乙酉日,皇上對劉基說:‘從前群雄爭戰,生靈塗炭。死亡既多,休養生息難以恢複。如今國勢已定,天下漸次平定,思考讓百姓休養生息的辦法是什麼呢?’劉基回答說:‘生息之道在於寬厚仁愛。’皇帝說:‘不施實惠而空談寬仁,也是無益的。在我看來,寬仁必須使百姓財富增長,使百姓勞役減輕。不節約用度則民財枯竭;不減輕勞役則民力困乏;不明教化則民不知禮義;不禁貪暴則民無法安生。像這樣還說是寬仁,那隻是徒有虛名,百姓得不到恩澤。所以養民者必務其根本,種樹者必培其根基。’劉基叩頭說:“陛下如此儘心,百姓哪有不蒙受恩惠的呢?古語說:‘以仁心行仁政’,實在就在今日,這是天下的大幸啊。”

丙戌日,皇上駕臨文樓,太子在旁侍奉。皇上問太子:“近來與儒臣講論經史,講些什麼事?”太子回答說:“昨天講《漢書》七國反叛漢朝之事。”皇上於是問:“這事的是非曲直在哪一方?”太子回答說:“過錯在七國。”皇上說:“這是講官片麵的說法。應該說景帝做太子時,曾玩六博遊戲,殺死了吳王世子,因此激起了吳王的怨恨。到他做了皇帝,又聽信晁錯的主張,輕易削奪諸侯封地。七國之亂,實由此而起。如果給諸皇子講此事,就應當說藩王必須上尊天子,下撫百姓,作為國家的屏障輔翼,不得擾亂天下公法。這樣,太子就知道要和睦宗族,厚待親親之情;諸王就知道要輔佐王室,儘到君臣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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