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醫廬外的哭聲像一根繃到極致的弦,驟然撕裂了清晨的寂靜。
陳凡站在藥園角落,手裡還攥著一把剛采的斷魂草,指尖微微發顫。
那哭喊是執事家眷發出的——昨夜隨黑袍人逃走的那位執事,死了,死在後山亂石崗,胸口刻著一道金紋,字跡歪斜卻森然入骨:“說謊者,不得安葬。”
和祠堂殘壁上的那行字,一模一樣。
執法堂的人來得很快,鐵甲鏗鏘,封鎖現場。
可沒人敢碰屍體。
那金紋泛著詭異微光,仿佛活物般在皮肉間緩緩蠕動,連最資深的驗屍弟子都退了三步,說是“怨氣凝形,觸之反噬”。
陳凡低頭看著自己沾滿泥漿的鞋尖,心中冷笑。他知道是誰乾的。
或者說,他知道這局是誰布下的。
“雜役陳凡。”一名執法弟子冷聲點名,“你常走偏道,熟悉後山地形,去把屍首收殮了,送停屍房待查。”
眾人目光齊刷刷掃來,有憐憫,有鄙夷,也有藏不住的幸災樂禍。
趙林站在人群後頭嗤笑出聲:“讓他碰死人?不怕衝了魂魄,夜裡見鬼?”
陳凡沒應聲,隻默默點頭,拎起麻布袋和擔架便往亂石崗走。
風拂過耳畔,係統提示悄然浮現:
【任務觸發:亡者低語】
【接近死者遺骸,消耗10功德獲取殘魂記憶片段】
他腳步微頓,
到了亂石崗,屍體蜷縮在岩縫之間,麵容扭曲,雙眼圓睜,似死前見到了極恐怖之物。
陳凡蹲下身,假裝整理屍身,實則指尖悄然劃過眉心,一縷微弱金光滲入顱內。
刹那間,眼前景象驟變——
昏暗密室,香煙繚繞,劉長老獨坐案前,手中結印,低聲吟誦。
那咒文古老晦澀,每一個音節都帶著陰寒回響。
陳凡心頭一震:《九幽召靈咒》!
此術早已被列為禁典,傳說能溝通地府殘魂,引亡靈為奴仆……而劉長老竟在私修此法!
畫麵戛然而止。
陳凡收回手,呼吸微沉。
原來如此。
昨夜血陣之所以出現誤判,並非全因他的替身草人,而是因為真正的獻祭目標本就不該是李昭——黑袍人是在執行一場被篡改過的儀式,而劉長老,正是那個在背後調換祭品、操控命軌的人。
他不動聲色,借整理衣袖之機,輕輕刮下死者指甲縫裡殘留的一抹朱砂。
色澤暗紅,摻著灰燼,分明是畫陣所用的邪料。
“原來燈下黑,是這麼個黑法。”他低聲喃喃,將朱砂藏入袖中暗袋。
回程路上,張師兄匆匆趕來,臉色難看:“墨老不行了,玄誠子親賜的‘續命丹’都沒用,怕是撐不過今日。”
陳凡心頭一緊。
墨老是他在這宗門唯一信得過的人。
那位藏經閣古籍守護者,病骨支離卻目光如炬,曾多次暗示封印之謎與高層有關。
若他死去,某些真相恐怕再無人知曉。
傍晚時分,張師兄偷偷尋來,塞給他半張燒焦的地圖,聲音壓得極低:“這是我在墨老床頭發現的……他臨終前一直抓著它。你看這標記,像不像鐘樓地窖?你常去那邊送粥,若看見什麼……彆聲張。”
陳凡盯著地圖上模糊的線條,心跳加快。
鐘樓地窖?
那是宗門禁地之一,平日隻有守鐘的鐘叔能進。
而鐘叔聾啞殘疾,幾十年如一日守在那裡,從不出聲,也無人注意。
偏偏,他是唯一能靠近那口古鐘的人。
那口據說鎮壓著某種東西的古鐘。
當夜,月隱雲層,陳凡裹著黑袍潛入地窖。
腐木氣息撲麵而來,腳下碎屑簌簌作響。
他在傾倒的書架後摸索良久,終於觸到一道冰冷鐵門。
門縫中滲出陰寒之氣,仿佛來自地底深淵。
他取出一點功德金光,輕輕觸碰門環。
【檢測到‘偽善’氣息殘留,來源:劉長老三日前酉時)】
陳凡瞳孔一縮。
劉長老來過這裡?而且是在三天前,血祭前夕?
他沒有貿然開門,反而從袖中取出那點朱砂,在門邊石壁上畫下一個倒三角符號——與黑袍人留在祠堂角落的標記完全一致。
做完這一切,他悄然退走,仿佛從未出現。
次日清晨,藥園突傳噩耗:陳凡咳血昏厥,麵色青紫,脈象紊亂如蛛網交錯。
醫修診斷後搖頭:“陰脈逆衝,毒已入髓,七日內必亡。”
消息傳開,眾人唏噓。
有人歎他命苦,也有人冷笑說雜役近死屍果然遭了報應。
唯有李昭立於廊下,望著醫廬方向久久不語,眸中疑雲翻湧。
當夜,陳凡被抬入廢棄停屍房,白布覆身,靜待焚化。
子時剛過,兩道黑影悄然潛入。
他們穿著灰衣,動作輕捷,直奔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