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的晨霧帶著檀香,孔廟的紅牆在朦朧中像幅褪色的古畫。
嶽川穿著簡單的棉麻襯衫,跟著人流往裡走,手指無意識地劃過斑駁的碑刻,指尖沾了點潮濕的青苔。
“慢點,彆亂摸。”夏晚晴拉了他一把,指著“禁止觸摸”的牌子,“被當成文物破壞者抓起來,我可不管撈你。”
“這石頭比我爺爺歲數都大,摸一下沾沾文氣。”
嶽川嘿嘿笑,眼睛卻瞟向大成殿的方向,“你說孔夫子要是知道,現在有人拿他的話寫rap,會不會氣得吹胡子?”
陸哲抱著吉他跟在後麵,聞言眼睛一亮:“哎?這主意不錯!‘學而時習之’配個電音鼓點,肯定炸——”話沒說完,就被周曼敲了後腦勺:“在孔廟說這個,小心被老夫子托夢。”
淩薇舉著相機,鏡頭追著簷角的神獸,嘴裡念念有詞:“這鴟吻雕得真精神,比好萊塢動畫裡的怪獸有氣質多了。”
她突然壓低聲音,“你們看那邊,有人舉著‘嶽川同款’扇子,不會是認出來了吧?”
眾人趕緊低頭,假裝研究腳下的石板路。民宿老板說過,曲阜人對文化人敬著,但也挑著,要是被當成“蹭熱度的明星”,怕是要被儒生們圍著“勸學”。
好在晨霧濃,遊客多,沒人細看。他們跟著導遊聽講解,聽到“《論語》現存版本多有殘缺”時,周曼悄悄拽了拽嶽川的袖子:“‘文脈守護計劃’可以從這入手,資助古籍修複,再組織學者校注白話版——好多孩子連‘己所不欲’都不知道了。”
嶽川點頭,心裡卻在打彆的主意。昨晚在民宿翻到本破舊的《論語》,紙頁都脆了,其中“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那頁,被蟲蛀了個洞。他當時就想,這話要是寫成詩,該有多帶勁。
轉到杏壇時,晨霧散了些,陽光透過銀杏葉的縫隙,在地上灑下碎金。幾個穿漢服的學生正圍著石壇朗誦,聲音朗朗:“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嶽川站在旁邊聽了會兒,突然插了句:“其實也可以理解成‘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老祖宗早把‘謙虛’這事說明白了。”
學生們愣了愣,其中一個戴眼鏡的小姑娘紅著臉反駁:“先生此言差矣,孔夫子的話豈能如此通俗?”
“通俗才好記啊。”嶽川蹲下來,撿起片銀杏葉,“你看這葉子,春天綠秋天黃,跟‘逝者如斯’似的,道理藏在日常裡,才活得久。”他頓了頓,突然念道:
“奔流的河,不回頭的路
抓不住的沙,留不住的霧
夫子站在岸邊,說‘逝者如斯’
我們踩著浪花,說‘且行且住’”
聲音不高,卻讓周圍的朗誦聲都停了。那小姑娘張著嘴,半天憋出句:“這……這詩雖白話,倒有那意思……”
夏晚晴在旁邊憋笑,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行啊,嶽大詩人,這就開始‘現場創作’了?”
“靈感來了擋不住。”嶽川把銀杏葉遞給小姑娘,“給,當書簽。《論語》不用死記,琢磨透了,比任何雞湯都管用。”
正說著,一個穿長衫的老者走過來,須發皆白,手裡拄著根紅木拐杖,目光落在嶽川身上:“年輕人,剛才那幾句,是你編的?”
嶽川心裡一緊,趕緊站直:“瞎琢磨的,讓老先生見笑了。”
“不笑,不笑。”老者捋著胡子,眼睛亮得很,“能把‘逝者如斯’嚼出白話的味兒,說明真看懂了。我是孔氏後人,孔令謙,在旁邊開了家‘論語堂’,要不要去坐坐?”
這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眾人麵麵相覷,還是周曼反應快:“多謝老先生好意,我們正想請教《論語》裡的事呢。”
孔令謙的“論語堂”在胡同深處,青瓦土牆,院裡種著棵老槐樹。
堂屋擺著排書架,最顯眼的是套線裝《論語》,封皮都磨掉了。老者沏上茶,呷了口說:“現在的年輕人,要麼把《論語》當古董供著,要麼當成封建糟粕扔著,可惜了。”
嶽川捧著茶杯,突然說:“我倒覺得,它像塊老木頭,能雕成花,也能劈成柴——關鍵看怎麼用。
比如‘有朋自遠方來’,擱現在就是‘歡迎國際友人’;‘見賢思齊’,就是‘向優秀的人學習’,內核沒變,換件新衣裳罷了。”
孔令謙眼睛更亮了:“這話在理!你要是願意,給孩子們講講?就用你那‘白話詩’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