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刺眼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毫無遮攔地灑在空蕩蕩的婚床上,將昨夜殘留的淚痕照得無所遁形。
我睜開乾澀紅腫的眼睛,宿醉般的頭痛和渾身的酸軟提醒著昨夜的崩潰。
手機屏幕亮著,顯示著時間——距離那場荒誕的婚禮,又近了一天。沒有來自父母的未接來電或信息轟炸,這種刻意的沉默反而更讓人窒息。
我掙紮著坐起身,鮮豔的紅睡袍皺巴巴地裹在身上,像一團燃燒後冷卻的餘燼。
視線落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深吸一口氣,解鎖屏幕,點開那個昨晚才添加的、名字簡簡單單寫著“江予安”的聯係人。
手指在虛擬鍵盤上懸停了幾秒,最終敲下一行字:
林月:上午十點,半島婚慶,商量流程改動。地址發你。
發送。
消息幾乎是秒回。
江予安:好。
乾脆利落,和他的人一樣。沒有多餘的情緒,沒有疑問,仿佛隻是確認一個普通的會麵。
半島婚慶的會客室裝修得精致而夢幻,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著璀璨的光芒,空氣裡彌漫著香氛蠟燭和咖啡的甜膩氣味。
牆上掛滿了各種風格的婚紗照,每一張都洋溢著幸福和甜蜜,此刻在我眼中卻充滿了諷刺。
我提前到了,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身上換了一套相對日常的米白色連衣裙,試圖掩蓋一些昨夜的狼狽,但眼底的青黑和略顯蒼白的臉色卻無法完全掩飾。
手裡無意識地攪動著服務生送來的檸檬水,冰塊碰撞杯壁發出清脆的響聲。
十點整,會客室的玻璃門被推開。
江予安驅動著那輛熟悉的輪椅,平穩地滑了進來。他今天換了一件熨燙平整的淺藍色襯衫,外麵是一件深灰色的薄毛背心,下身是筆挺的深色長褲,整個人顯得乾淨而清爽,甚至帶著一絲儒雅的書卷氣。
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卻挺直的輪廓。他麵色平靜,眼神依舊是那慣常的沉靜無波,仿佛即將要討論的不是一場臨時拚湊的婚禮,而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公事。
“抱歉,久等了。”他驅動輪椅滑到我對麵,聲音溫和有禮。
“沒有,我也剛到。”我放下水杯,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婚慶顧問——一位妝容精致、笑容甜美的年輕女士——很快拿著厚厚的策劃案走了進來。
看到坐在輪椅上的江予安時,她臉上職業化的笑容明顯僵硬了一瞬,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驚訝和不易察覺的……同情?但專業的素養讓她迅速調整好表情。
“林小姐,江先生,早上好。”她坐下,翻開策劃案,“關於流程的調整,我們……”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我們陷入了繁瑣而現實的討論中。每一個環節都需要為了江予安的輪椅而重新考量:
迎賓環節如何安排,是否需要特彆的通道?
新郎入場的方式:是提前在紅毯儘頭等待?還是需要特殊的坡道設計?
交換戒指的環節:如何方便他取放戒指?是否需要司儀或伴郎協助?
敬酒環節:是否需要全程坐著輪椅進行?如何確保行動流暢和安全?
甚至拍照時的站位和角度,都需要重新設計,以確保畫麵的和諧。
顧問小姐顯然經驗豐富,雖然驚訝,但很快拿出了幾套修改方案,語氣專業而周到。
而江予安的表現,完全出乎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