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魯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燒退了點，精神也好了些，能勉強說話了。
陳默坐在床邊，給他喂水：“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卡魯笑了笑，“會長，你彆總守著我，去忙吧……金沙會還有好多事呢……”
“沒事，有保羅和阿木盯著。”陳默說，“我陪你。”
“會長，我想……跟你說點事。”卡魯的眼神很認真。
陳默知道他要說什麼，心裡一酸：“你說。”
“執行長的位置……我想讓阿木替。”卡魯說，“阿木能打仗，也老實，就是最近很少讀書……你得逼著他讀……讓他多看看《管理學》《組織行為學》……彆像我似的，好多事都沒做好……”
“你還沒到說這個的時候！”陳默打斷他。
“會長，聽我說完。”卡魯抓住他的手，“我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得把事安排好。阿木要是不行，就讓那個會算賬的老頭……他懂規矩……不管是誰，都得讓他多讀書……讀書真的有用……”
他頓了頓，又說：“我死了之後，彆舉行葬禮……浪費糧食……把我埋在沙東市的麥田裡就行……我喜歡看麥子……看著金沙會的麥子越長越好……”
陳默的眼淚掉了下來，砸在卡魯的手上。
“還有……”卡魯的聲音越來越低，“我對不起你……會長……我做的太少了……本來想把金沙會建成……像外麵一樣的城市……建高樓……修真正的公路……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可我……我沒時間了……”
“你做得夠多了！”陳默哽咽著說，“沒有你，就沒有金沙會！沒有三大城市！沒有學校！沒有醫院！你做得夠多了！”
“不夠……”卡魯搖了搖頭，眼睛裡有了淚光，“我還沒看到石頭成年……沒看到她穿小西裝……沒看到你……穿上我給你做的那套藍西裝……參加升旗儀式……”
他咳了幾聲，又咳出一點血。
“彆說話了，好好休息。”陳默趕緊給他擦去血。
卡魯笑了笑，閉上眼睛：“會長，我累了……想睡會兒……”
他睡著了，睡得很沉。
接下來的幾天，卡魯時好時壞。精神好的時候，就叫保羅、阿木、巴老他們來，跟他們交代事——教阿木怎麼看賬本，教保羅怎麼管理工廠，教巴老怎麼種新的莊稼種子……每次都要叮囑一句：“多讀書，彆偷懶。”
他還讓娜姆把圖書館裡的書都搬到床邊，自己躺著看，有時候看累了，就讓石頭念給他聽。石頭還因為傷心，念得磕磕絆絆，卡魯有時候笑著糾正他：“不是‘駱駝啃蛇’，是‘金沙會徽章’……”
傑克每天都來，帶來基地的抗生素，給卡魯打針。但卡魯的身體還是一天比一天差，臉色越來越白，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說話都費勁了。
有天下午，卡魯精神突然好了很多，讓陳默把他扶起來，坐在床上。
“會長，你把那套藍西裝拿來……”卡魯說。
陳默愣了愣，趕緊去拿了那套藍色帆布西裝。
“幫我穿上……”卡魯笑著說，“我想……穿得正規點……”
陳默忍著眼淚，慢慢給卡魯穿上西裝。西裝太大了，套在他瘦得隻剩骨頭的身上，空蕩蕩的，領口歪歪扭扭的，像個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好看嗎？”卡魯問。
“好看。”陳默點點頭，“最正規的執行長。”
卡魯笑了，笑的時候牽扯到傷口，疼得他皺了皺眉，但眼睛裡是亮的。他看著窗外，陽光照進來，落在他的臉上。
“會長……你說……天上……有沒有圖書館啊……”他輕聲問。
陳默說不出話，隻是點頭。
卡魯笑了笑，慢慢閉上了眼睛，靠在床頭，好像睡著了。
陳默以為他又睡著了，輕輕給他蓋好被子。可等了一會兒，他發現卡魯的呼吸越來越微弱，越來越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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