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紅。
這種酒嚴格來說,並沒有局限於某處的產地。
亦不限其品類。
又或者說,天南海北,都有各具特色的‘女兒紅’。
甚至家家戶戶所出,釀造口味,所添原料,皆有不同。
稱得上每一壇酒都是孤品,都有它獨特的韻味。
大順朝有條件的官家,民家。
在子女出生時,父母便會埋下一壇酒,以示寵愛和期許。
若是男子,便叫做‘狀元紅’。
女子,即為‘女兒紅’。
說它們單單是酒水也不算對,更是蘊意著家庭傳承的文化內核——婚嫁,亦或出人頭地。
唯有如此人生大事,才值得起壇。
這閨閣女子出嫁的酒,被李雲舒掘起。
其中蘊含著什麼樣的隱意,李銘不禁無言。
‘呼——’
李銘重重呼出一口濁氣,胸口卻依舊憋悶得發慌。
他試圖舒展緊鎖的眉頭,可眼角的肌肉卻不聽使喚地抽搐著。
甘醇的酒液劃過喉嚨,帶著一股泥土的芬芳和歲月的醇厚,卻澆不滅他心頭的焦灼。
命數如此,命數如此啊!
也罷。
就當是……就當是徹底摒棄了幽州李氏的宗族身份。
從今往後,隻有順義李氏,與他沙嶺堡李氏。
僅此而已。
李銘在心中為自己尋找著最後的借口,這念頭帶著一種自欺欺人般的開脫。
......
在場分明四人,卻是分成兩組,各說各話。
一邊,是李雲舒與李煜。
少女的眼眸中,盛滿了傾慕與歡喜,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眼前這個男人。
如此,隻要他還在聽,那她便有說不完的趣話。
另一邊,是趙鐘嶽與李銘。
寒暄之後,有的隻是自顧自飲酒沉思的沉默。
李煜與李銘之間,那份未曾言明的約定,此刻就如那醇香的女兒紅,擺在了明麵上,再無退路。
李銘看出來了。
李煜,亦有所感。
而趙鐘嶽,這個局外人,這個旁觀者,卻將此間的秘密看得更是格外清晰。
他既不瞎,也不傻。
有些事情,一旦最初就在心裡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便隻會越看越清,越想越明。
可是想起父親的交代,趙鐘嶽心下也難免發起了愁。
他時不時抿一口酒,借著這個動作,目光裝作不經意地掃過對麵的李煜。
心下在想些什麼,就隻有他自知了。
出城之時,趙氏女貞兒,究竟為何要加上她?
其中另一層內情,父親也曾有過交代。
雖然並未說透,但是如何抉擇,父親還是卻是交給了他自己。
是賭一把?
還是退而求其次?
借著當下的些許親緣情分,安穩過活。
全憑趙鐘嶽一念之間。
......
李煜要走了。
走的果斷,沒有半分拖泥帶水的憂心。
在酒過三巡之後,他便乾脆地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