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話鋒陡然一轉,“當然,裡頭的活人,大概也是沒剩下幾個。”
接著是北方,“縣衙橫穿東西,我們也算是把它翻了個底朝天。”
“哎——”李煜歎了口氣,看向更北方,“然這北城,還有一坊兩市之屍,橫行無忌。”
“我所憂慮的,正是其間的活人。”
李勝一時不知作何言語。
他順著家主的視線望去,隻能看到一片死寂的屋頂。
李勝小心地問道,“家主,可是憂心於其中小民生死?”
他怎麼不曾察覺,家主這麼心懷百姓,講究仁義......
李煜先是搖頭,思考了一會兒,卻又是點頭。
他垂下眼簾,俯瞰著這座‘死城’,聲音傳到身後幾人耳中。
“我是擔心,拖得久了,有人會點火......”
在他的細細琢磨下,愈發覺得,兩個多月後的所謂入冬,還真是個玄妙的時機。
下手早了,屍鬼可能尚未凍僵,清剿不易。
下手晚了,饑寒交迫之下,人性的底線會被長期惡劣的生存環境輕易擊垮。
到時候,那些僥幸活下來的人,還能不能稱之為‘人’,尚未可知。
天乾物燥的時節,絕望之下的瘋狂,一把火就能將一切付之一炬。
看來,他得想個辦法穩住北城的人心,就像那衙前坊一樣。
以免生出什麼無法挽回的變數。
身後的親衛們陷入了短暫沉默。
人心隔肚皮,家主的擔憂絕非空穴來風。
李煜一時也無萬全之策,索性不再深思,轉而問起另一件事。
“趙鐘嶽,今日是在哪個府衙當值去了?”
內政治民,調撥民居,審理小案......百姓之間總有些雞毛蒜皮的瑣事。
趙鐘嶽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眼下便接手了這些文政工作。
他有那些趙氏家仆可供驅使,甚至不必占用本就捉襟見肘的差役人手。
再加上,他和班頭趙懷謙之間的特殊遠親關係,更是在內務協調上起到了極佳的潤滑作用。
二人協力,也算是一加一大於二的典範。
倒也和他保管在手裡的縣丞印頗為貼切。
借著撫遠縣丞劉德章的虎皮,初出茅廬的趙鐘嶽做事更加得心應手。
告狀的軍戶小民,隻當趙鐘嶽是新任的師爺,替‘臥床養傷’的縣丞老爺代為辦差。
日子久了,或許有人會發現端倪。
但李煜並不在乎。
未來,隨著兩堡遷民,撫遠縣本地人口的占比會被逐步稀釋。
最壞的情況下,也翻不起什麼風浪。
隻要能應付過眼下這段頗為艱難的時期就好。
一名親衛立刻上前一步,揖禮答道。
“回家主話,趙先生今日出門前說過,他要去軍法司衙門,審閱案宗。”
李煜了然的點點頭。
衛城裡要說斷案,確實隻有坐鎮軍法司衙門最合適。
有場地、有刑具、有牢獄,有可供參照的案宗存檔。
一應俱全,衛城裡再找不出第二處這麼齊備的地方。
“也好,我們打道回府。”
李煜轉身就往下城的坡道拗口走去。
“等用了午食,趁著打盹兒的功夫,把他們都叫到府上,我有事要商議一二。”
“是,家主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