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甸衛城,東南二十裡處。
總兵孫邵良在這處臨時駐紮過夜的簡陋營地,做著他所能做的最後努力。
在那初升朝陽的照耀下,為這支孤軍帶來一絲暖意。
昨夜一頓久違的飽食,讓士卒們難得的感受到一絲滿足,和愜意。
也在他們心中,埋下了一個共識——要拚命了!
任爾心思萬千,亦隻活路一條!
總兵孫邵良,在木台上挺拔站立,所有人都能看到他那依舊血紅如初的破爛大氅,還有肩上缺了幾塊甲片的鱗甲。
“寬甸衛城,是我們在方圓百裡內,唯一有希望獲取足額糧秣的地方!”
“也是唯一,能讓我們明日繼續吃飽飯的地方!”
他無可奈何地坦然相告。
沒有欺騙,沒有隱瞞。
有的,隻是借此指明那絕境中唯一的生機所在。
“將士們,我知道,大夥兒都想活著回家!”就連孫邵良自己,也想回家。
此刻回應他的,是木台下一張張麻木、憔悴的麵孔,是自他們眸中透著一股哀意的千百士卒。
他們在逃,他們在敗,而他們的家......還在嗎?
心裡,自是想的!
他們,做夢都想!
“想——!”
這股哀絕聲潮綿延不休,一浪勝過一浪。
‘鏗鏘——’孫邵良鞘中劍刃清亮,緩緩拔出,映出此地一個又一個狼狽身影。
“既如此,”孫邵良拔出佩劍,高指巍峨天日,“諸位,拜托了!”
“將士們,隨本將再拚這一次罷!”
劍尖緩緩降下,直至遠方......寬甸衛城。
“奪城!可活——!”他的聲音高亢嘶啞,幾近力竭。
回應他的,仍是台下將士們......過去曾無數次誓師時的那般。
“哈——!”
萬眾一心兮,山可撼。
哀師,昂揚。
兩個不相乾的詞放在一起,卻也並沒有旁人想象中那麼違和。
“殺!殺!殺——!”
恍若呼應般,遠方寬甸衛城內,亦是隱有陣陣嘶吼愈發激蕩。
“吼——!”
真是莫大的諷刺,活人隻是想活,竟是不得不自甘赴入死地。
......
城外,旗幟招展。
沒有前鋒,沒有後備。
三千人,隻堪堪分作三處千人陣勢。
左軍,校尉蔡福安督管。
右軍,監軍太監,天子禦使親自坐鎮。
當然,這隻是名義上,實際發號施令的還是另一位營兵校尉。
總兵孫邵良一開始是不屑一顧的......
“總兵大人,咱家想了許久,竟是不知該回哪兒去。”
監軍太監,名叫王伺恩。
離了這支軍隊,他就什麼都不是了。
所以,在出陣之前,王伺恩一反往日的沉默,主動尋了過來。
“孫大人,咱家自己有甲,有天子禦劍。”
尖細的聲音下,是一股不甘於此的決絕。
“洛京.......咱家看來是回不去了。”
“索性,就爺們兒一把,來世做個真正的男人罷。”
......
“乾爹,您......真是這麼想?”
王伺恩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語,固然說動了總兵孫邵良,卻也讓王伺恩身邊的小黃門心懷忐忑。